矫情

稻草鱼 · 发表于 2004-5-27 06:54:00

天空失去了蓝色．黑漆漆．
从５楼的阳台望去，对面公路上来往的车灯，广告牌上明亮的照明灯，远处高架桥上依稀的路灯，还有把对岸小河映的半明半昧的突兀的街灯．
星星在遥远的地方发光．
半个月亮挂在一边．
风涌着，带来一丝寒意．
空旷的夜，有一种辽阔的妩媚．

房间里，点着，白芷日光灯．
他把背影投在房间．人整个坐在阳台水泥沿上．
脚晃啊晃．
低头，弓背．头发短，支棱着．看不见表情．
手势激越，狠狠的把抽了一半的烟摁在易拉罐的顶部．烙得灰飞湮灭，却毫无声息．
拉开啤酒就死死的灌．
冰凉的液体倒进空乏的胃，带起隐约辛辣的灼热．
他抬起头，看着泛着明黄的天空．眼角的泪水隐约闪烁．
双手下意识的使劲的拧易拉罐，用力到身体痉挛．
那罐子露出狰狞的面目，伤口嵌进他的皮肤，血就那么流了出来．
他无意低首才看到，满手的鲜血．
惊讶的表情定格在他脸上，仿佛那流血的手不是他的．也不疼痛．
他只是感觉血流出来，人就舒服了很多．
单手撑着水泥台，他跃下到了地上，走进厕所．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安静的房间只有水大声的溅落的声响．
他把手伸下去，水溅了一身．
伤口开始深浅不一的疼痛，他屏起呼吸，蹙着眉头．
很久以后，他关好龙头．
打开台灯，拉开抽屉，找出伤口贴，仔细的贴起来，摸样虔诚的一塌糊涂．
贴好以后，他楞了很久，发呆，忽然站起身，把台灯关掉．
把音箱开到最响，放的是嘈杂的摇滚．
他走到画架面前，看那个画了一半的诡异的油画．
然后，坐在床上，表情无比忧伤．

啊松，昨天，你给我的老鼠死掉了！一个女孩对他说．
抬头看看那被无比明艳阳光照耀的老槐树．他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可以再送你一个．
不用了，它不吃不喝，拼命的咬笼子，全身痉挛，终于是死了．女孩子总是情绪化．
那没什么啊，一个老鼠么！他轻轻抚她的脸．心里却翻江倒海的难过．

上课的时候他习惯坐最后排的位置．
然后趴在桌上睡觉．
班上有很多女生都争着坐他的边上，可是他不和她们说话，连看也不太看．
他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她们喜欢他什么？

下课的时候他拿起哪个鼓鼓的书包，和一帮人一起去篮球场．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使不完的劲．
大家打的都很疯狂，像是想把球打碎．
然后放肆的大声笑，吼，骂街．

她在场边无聊的坐在地上．
她和他们不同，她是平和的好学生．

６的时候，太阳收敛，他在水池子里把全身都冲了又冲，然后，和她一起回家．
他喜欢她安静平和的小幸福．
她也羡慕他的不羁和所谓性格．
年轻的生命，爱情来的快的容易的就像吃一个可口的冰淇淋．

他回到那个空阔的家里．
打开热水龙头．
他喜欢水冲在身体上，猛烈的．
突然手机响起来，他跑出去，湿漉漉的沾了一地．
一阵乱翻，接通是老妈的声音，这个月我把钱打在你的卡上了．下个月该你爸了，这月不够再问我要啊！
他没有吭声，就按掉了．

他本来想安静的再画会儿，把它完成，可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好把笔扔开．
摸黑坐在床上．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孩子．

在这种年纪，所有人都追求所谓的酷和个性．他就那么理所应当的被人喜爱和暗恋．
当然，他又高又帅．还很有钱的样子．穿的也很让人赏心悦目．

暑假的时候，他去快餐店打工，
每天有一帮兄弟来这儿和他说闲话，当然是买了东西吃的．
闻风而来的女生也很多．
看上去，他完美的一塌糊涂．
可是他觉得不是．

有个人，他很喜欢．
那家伙也是打工的．认真，勤奋．沉默不语，笑起来露出雪白牙齿，温暖．
他故意的接近他．他是那么喜欢朴素的人类，就如她一样．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没有来．
他把手插在口袋，奇怪，
那天有个伛偻的半百老人走进来，说找陈松．
他一征，那人交给他一封信，走了．
信是他的．那个没来上班的可爱男生给他的．

陈松：
我没什么朋友，可是我觉得你是把我当朋友的．很感激．
当你看这信的时候，也许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看到这里，他冲了出去．

那个老人没走远．
老伯，他，怎么了？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房东．．．．他现在在．．．．．．．，然后给了他一个地址．是个医院的．
他急忙赶过去．医生说，他已经死了．是跳楼死的．
他不能接受，他笑的那么好看．
他使劲摇医生，这，这不可能．
你，是他．．．．．．．家属．．．．．．难过的心情我们也可以理解，可是人死不能复生啊．
家属，他突然一个激灵，我是他一个朋友，口气马上平静下来，手也松开了．

他大迈步走出医院．

阳光毒的出奇．
他掏出那没看完的信．
那个叫蓝的已经逝去的生命，在信里说，他是从穷山沟里出来的，他在这里打工赚钱支撑家里的生活，还有妹妹的学费，可是钱总也不够用，他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他看了又看，总觉得不可信，一个应该顽强的生命却如此脆弱，他怀疑他的死，他的存在，最后他觉得他的笑都如此恍惚．

那天，傍晚，他接到她的电话．
在大街上，嘈杂．她说，她要见他．马上．

他正在忙，于是，对她说，乖，回家去．
按下电话的时候，没听见她在那头的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