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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太阳,淡、白、嫩、也有泛五彩的金光斜掠过高高的树梢,地上是一片温暖柔和的橙黄。年轻的孩子们三三两两散落在草坡上,或坐或躺,聊天、看书、吃零食、睡觉。 6 U4 H3 u, } w& L* S2 T
$ S3 J+ U, e1 s??李益的心不禁涌起惆怅的怀想。大学的校园,永远是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同样的气息——年轻,修闲,光彩流溢,是含苞待放的花,带着轻轻浅浅的喜和愁。三年前他也曾在这草坡上晒太阳。和小玉。小玉伏在他支起的膝盖上一粒粒地吃话梅。她的娃娃式的头发,从背后看圆圆的分外可爱,又乌黑、爽洁、光滑如缎。那是他生命中春天一样的好时候。然而他自己把它抛掉了。年轻的时候,脑子不知怎么想的,做错了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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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树下一个女孩子坐着看书。李益一见她登时颜色更变,这女孩正是霍小玉。霍小玉看见李益,却像是天天见面不痛不痒的熟人一般浑若无事,点点头说:“你好。”他们将近三年没有见面了。三年前小玉刚进大学,没有一点心事,每天做完功课就花鸟虫鱼地玩。李益在网球场上看见她,穿一身白裙,浅绿色的小球在她面前左右上下翻飞。她脸上天使般无邪的神动触动了李益的心。他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的。那是千年以前的前生。那时,他与她都有着黄金一般的容颜。他们曾经相爱。记忆是一朵千年不醒的睡莲,补岁月尘埋。 # t; _$ ^9 Y" `2 k. N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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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而今生,今生就是那么开始的。牵着她的手,在薄雾弥漫的树林间穿行,不时地回头看看她的脸,她的脸在雾中是白玉一样的颜色,只要她轻轻地展颜一笑,他的心就迷醉不已。这情境恍惚若梦。时光不要再流逝了吧,李益在欢乐的同时起了感伤。啊,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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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2 b; h% F1 [- i/ j" M+ i: x# h+ u??而年轻的心却又会摇摆不定。尤其是毕业分配这样实际的问题临近的时候,素来清高的李益也不能不算计算计。他想留在京城,但苦无门路难比登天。许多奔波碰壁之后他突然想到了同班的卢薇。她的父亲官居要职。卢薇生得纤瘦,肤色偏黑,瓜子脸,细眉细眼,并不出众。但因为有钱买名贵衣饰打扮,一天一换也很有些派头。受家庭环境影响,卢薇城府颇深。李益隐隐感觉到她有些注意他的意思,而她又不动声色谈笑自若,让他摸不透。一直因为有小玉的缘故,李益也没太在意这个,现在想到这一节他不禁心跳加速…… 6 `+ z" G+ S) C: v.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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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故事再度轮回。李益还是千年以前的那个负心郎。他给小玉写了封信,再没敢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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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别三年。 % B5 G& o8 H+ E
* n8 E' A4 b F1 Q??李益出了校门才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不过是个庸常之辈,混在人群中,夹着尾巴做人。从前的孤高自诩假如坚持下去那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着有放多委琐,隐忍,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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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B- I) B5 ^??慢慢等着往上爬。等着分房结婚。结婚以后又如何呢?卢薇的一举一动都在提醒李益,当初他是凭了她父亲的力量才呆在这个位置的。 ( h" l7 g# _6 t) Z
& H- r, S) s* o. g g5 W??难得一个假日,他到旧日的校园来透口气,想想他过去的好时光。谁知就遇见了故人。 9 }! _' S. @0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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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小玉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脸上有一丝异样也没有——她已忘记了他,她不想要恨他了。 " W; L: Y8 h5 r2 z% T; i" [
- c5 k" [' l% G' @& b3 J??失落是不合时宜,也不近情理的。李益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说:“你过得不错吧?比我好。”他情不自禁地感到寒伧。 0 d5 P; V8 K- |6 b! ~; i
% }2 d1 A9 q. m- k" c/ n6 T??“你不见得希望我为你郁郁而终吧?”小玉笑。这样的轻快幽默,是以前没有。她是变了,三年过去,她有许多不同了。 - ], Y+ c3 ~) t6 D% H* V$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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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熬过了心之重创。在黄昏的窗前,在落雨的夜晚,在惨谈的黎明,伤痛在心上辗转,辗转,辗转,总也摆不脱。候鸟南飞,枯叶飘落……就这样一直守着凋谢的花泣血吗? * w/ r! J) T+ z/ {& ?1 U
+ V+ r& {+ o. p% u$ a??这样的痴情未免无聊吧?毕竟是花样年华,这一季的花儿谢了还有下一季的花开。他有新的生活,她自然也会有她的,与他无关,与任何人无关。因为她自己是这样的好,生活自会厚待她,向她温柔地展露新的内容和色彩。春天又来,她一年一年地成长。小玉的感觉是生活才刚开始,李益却已有了苍老的心境。他这辈子大局已定,他很疲倦,从前的斗志早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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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2 O1 d8 O, J/ k& _??当年他写给小玉的信上说“只要你过得比我好”,看来这句口是心非的话不幸言中了。他面对他曾经深爱又抛弃的少女,自惭形秽,默然无语。 5 s6 o* s" e& x, f&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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