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MY CRAFT 2004

yll · 发表于 2004-3-13 10:10:00

MY CRAFT 2004

　西元2166年，银河联邦第一号行星。
　我们习惯称呼这里为“焦土”。
　但是很久以前，这里叫做地球。

　战争，千疮百孔。
　　焦黄的土地。随处可见深达上百米的圆形弹坑。
　　红色浑浊的天空下，维持生命的水循环由机械来承担，因为海洋早干涸了——100多年前泰伦特人施放的磁暴攻击几乎毁掉了一切 ——包括大海。所有公民似乎都在这里同时扮演着士兵和难民的角色，有的人死在炮火里，有的则是在疾病与饥饿中。摇摇欲坠的金属掩体成了这颗行星上存在生命的唯一证据，呵，它的建造者也许早就扛着枪在里面挂了。我们被命令去守卫这颗行星，“战斗，要么被消灭”，没有理由。
　　前人教会我们如何战斗，然后他们在战斗中一去不返。我很年轻，别人喜欢用年幼形容我，因为我尚为达到进入第一战线的年龄，但我已经从有记忆起活了８年——这是个奇迹，至少，在这颗行星上，伟大的奇迹。
　　还有个与我一样创造奇迹的人，卡尔。我们差不多一样“长寿”。VR训练的时候，我们尽量扮演的像电脑里示范的那样勇敢机智，这就可以多分到一些补给品。战斗的时候，我们一起进入地面工事，象征性地进行反击——NO13掩体受到的攻击不算猛烈。等到警报解除，第一战线便会传来噩耗，然后，许多人哭泣。
　　我不懂何为哭泣。泪水因此不曾光顾我灰色的眼眸。
　　泪是咸涩炽热的。卡尔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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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个礼拜，卡尔说他的朋友从第一战线的尸体中找到了一张４级通行卡，可以打开进入NO1掩体市的资料库通道的所有电子门。我没有犹豫便跟着去了。除了战斗，我还想知道更多，当然，作为下等公民，我们没这个权利。设计防御系统的伟人在通道里布置满了监视器，就是把通风道忘了。
　　资料库的电脑一一把焦土的历史呈现出来，“这是一个曾被绿色与蓝色拥抱的行星，地球”，“泰伦特启动了磁爆射线，海水分解，干涸的星球被点燃，刹那间花儿凋零，百兽绝迹，大地成为一片焦土……”
　　卡尔讽刺地说，哇哦～好漂亮的地球。
　　我说我想去看看，他问HOW？飞去，他神经质地笑笑，然后过道里有动静，我们钻进通风口。
　　我们没被发现。

　　每次月圆后的第二周，NO1掩体区的中央广场上会有飞船来运送补给品。我拿着训练用的光枪对卡尔说我要抢下飞船去看地球，然后他猛敲我的头把枪抢去，并告诉我第一战线的空军部队的飞船很酷，如果合格的话，可以拥有驾驶一架核子战机的机会。
　　指挥官当然不会蠢到让小毛孩子去开飞机，但我们成了第一战线登陆船的陆战兵候补。时间伴随痛苦的训练从我干枯睫毛的缝隙里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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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蓝色。
大地，绿色。
湖泊，还是蓝色。
跳进湖泊，水很冷，卡尔的手也很冰冷，然后他不见了。
天空变红了
大地焦黄了。
湖泊，是血。收到噩耗的脸，眼泪。

　　脸颊一阵巨痛，我知道卡尔是在用粗暴的方式扮演闹钟。清醒后警报的蜂鸣便在耳窝里炸开了。“泰伦特殖民帝国第八舰队入侵，陆战队空降师准备出发。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卡尔大叫着对我说“快啊！走，上飞船！”我问他我们是候补兵啊不用出击，他却告诉我总有人怕死于是给了我一块电子狗牌，上面的名字是佛雷德，你的呢我问卡尔给你那个的怕死鬼叫啥，他看看狗牌说叫马丁走吧。用电子狗牌打开对应的柜子取出装甲和武器，我敢说我们的速度棒极了，训练时肯定第一。

　　登陆船为了保持机动性设计的较小，同舱一共有18个士兵，算上驾驶，17双狐疑的眼睛盯着我们稚嫩的脸，我们不敢吭气。
　　舱门合上了，后部引擎因为功率加高开始吼叫。一阵颠簸，一个瘦小的兄弟碰掉了手里的武器窝在角落里呕吐，还有个大个子用右手在胸口划十字并念叨些什么。沉默在隆隆的机械噪音里蔓延，扼杀了它的嚣张气焰，我看到舱外地下蚂蚁大小的人，就笑了。１６双惊讶敌视的眼睛里的光一下子挥过来戳向我，还有卡尔，他的眼睛担忧地告诉我不要笑。
　　为什么他们瞪我？在我思考这个奇怪问题时登陆船已飞出了大气圈。

　　黑色大幕上缀满白色的点子。
　　这就宇宙的样子，是在ＶＲ训练和资料库里里看到过的。
　　身后那个圆球是焦黄的，和ＶＲ训练里看到的一样。和资料库里的不一样。
瘦小的兄弟望了眼驾驶室的前窗，开始喊她妈妈“哦，妈妈救救我，哦……”，我顺势看去只见无数战机簇拥着一艘巨大无比的母舰气势逼人地涌来。我说他妈的我们要怎么样才能登陆上那母舰这不是送死么然后有个兄弟告诉我我们就是去送死有机会活下来的人登上去然后杀掉敌人这就是战争小子。话音未落，敌母舰左舷突然发出耀眼的光亮，我只感到一股恐怖的力量使我们的飞船剧烈摇晃，直径百米的离子光束便从光亮点长出来，飞快。

　　开在前面的登陆船淹没在炫目的蓝色光线里。
　　一阵刺眼的白，灰尘也没留下。
　　敌母舰右舷白色光亮的花儿开始绽放，大个子念叨的台词里有带上了颤抖，我迷茫地望着亮蓝的枝条伸展过来。
　　就在那么一小段的时间里，登陆船在白光里安静了，白色一点一点噬咬过来，大家的动作和表情清晰地透露着痛苦和恐惧，张开双手号叫的，缩在地下哭喊的。

　　但我听不见声音。因为卡尔的手冷了。
　　他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手变得冰冷，就像那次我们逃出资料室时我从通风口拉他的时候感觉到的。

是被安静的白色埋没了吧？
我也安静了
……

******************

“撒旦先生，这个人的基因构成和泰伦特族一样，有复制过的痕迹……”
“把他弄醒。”
“是，先生。”
……

　　现在我又能感觉到安静了，好像不太一样啊，有脚步声和电子仪器的哔哔声。幽蓝色金属的天花板渐渐清晰起来，一个抽着烟斗的中年人出现在我面前。他穿着华丽的袍子，领口绣着５个闪电型的标志。无神泛灰的眼珠子盯着我，吸一口烟。
　　“佛雷德？”他摆弄手里的电子狗牌问。
　　我环视了这个空旷的大厅，像是在一艘很大的飞船的驾驶舱里。我摇头，然后问我在哪儿卡尔呢
　　“呵哈，呵呵呵呵……”中年人沙哑地笑，使我猜想他脑子坏了。

　　在笑完沉默７３秒后，他开口，沙哑地而极其平淡地，平淡到让人毛骨悚然地
　　“这是泰伦特的母舰，至于什么卡尔，我不知道。”
　　我下意识地想要扁他，可我全身酸软，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噢，你的武器被收走了，”那个人又吸了口烟， “反抗是愚蠢的。”
　　“你怎么知道……”我很惊讶地问。
　　此时此刻，数十个声音，一样的声音，同时回答：“我们都是一样的，没有区别。”舱室十分空旷，这个诡异的声音在里面就好像登陆船上那个瘦小兄弟的胃，晃来荡去。我这才注意到同时走进来了十几个人，他们有着相似的冷漠嘴角和灰色冷淡的眸子。
　　“欢迎回来，我们的一员。”“为泰伦特战斗吧！”那种一模一样的声音让我毛骨悚然。“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中年人又吸了一口烟，并摇手示意我不要打断。大厅内巨大的显示屏亮了起来。
　　“21世纪，人类有了克隆技术。那真是种美丽的科技。生命居然能被复制，哦喉喉，你们用她复制干细胞，培养组织器官用于医疗，多么伟大啊！哼，人类总是不甘于现世的成就，是的，贪婪，贪婪的泰伦特博士，我们的创造者，用他毕生的精力，尝试克隆人类。……”
　　屏幕上纷乱的信息不停闪过，让我头晕想要呕吐，白袍子的科学家在做细致的工作，婴儿模样的东西疯狂的摇摆双手，简直就是登陆船消失在白光里发生的可怖一幕的翻版……一张张畸形的脸孔，白袍子嘴角阴险自得的笑容……我快要喘不过气只能闭上了眼睛。
　　“他……”中年人嘴角也阴险地牵动了一下，些许自豪，些许侥幸。还有，一点点痛恨。
　　“……成功了。”
　　“他是个慷慨的人，于是克隆人类的技术被教授，许多克隆人因此诞生。人类恐慌了……哈哈，他们在自己的所谓道德和伦理面前跌倒，那时候，克隆人的数量已经非常……可观了……哈哈哈，哈。”
　　“你们也是人类。”我受不了这种令人作呕的笑。
　　“OH，不，我们是泰伦特人。你也是。”
　　他并没有恼怒，而是接着“人类愚蠢地认为，我们没有感情与私欲。只要与我们划清界限，就可以相安无事。多么可爱多么人道的想法啊！可惜……他们错了。我们的确没有人类标榜的所谓高尚的情感，但我们有着人类占有一切的欲望和能力！甚至，我们可以通过精神进行感知同类的心灵，这真是神对人类开的一个玩笑啊，神奇的玩笑！！！”他眼睛里黑色的光，一闪而过，落在我的双眼上。“我们聚集在世界阴暗的一端暗暗积聚力量，终于有一天，在经历无数次充满鲜血哭嚎的挣扎后，我们从人类腐朽的社会中完全分离了出来，创造了自己的生存体系，然后……哼，就是彻底地征服人类，不，不对……是歼灭!!!哼哈哈哈，哈……”中年人再度阴森地大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用一模一样的腔调笑着，笑声像地狱的歌，回响在整个舱室里。
　　
　　“我不是！去他妈的泰伦特！”我愤怒地打碎那笑声。
　　“你灰色的眼睛，你被我洞穿的心灵，你冷漠的性格，是为什么？是为什么？？？你从未悲伤，从不落泪，为什么？？？因为你属于我们一类！！！”中年男人木然的脸霎时拧成了一块，龇着牙，凶神恶煞般用因激动而颤抖的手指着我。
　　
　　“不————————！！！”一股无名的力量在体内爆炸，突如其来的，我声嘶力竭地大声吼叫。

　　是悲伤和绝望吗？那是我从未感受过的。

　　我清澈的灰色眸子模糊了，
　　炽热的，
　　咸涩的。这是泪。卡尔告诉我。

　　“哦！”在场的泰伦特人都发出了一种带着好奇且惊恐的声音，没错，原因正是我的哭泣。中年人脸上的肌肉开始更猛烈地抽搐，他狂叫着“杀了他，他不属于我们！消灭，消灭！”所有泰伦特人同时举起了武器，木然，如同机械一样的同时性。

　　数十道光束刺穿了我的身体。
　　我的身体在光束力道的作用下飘荡，脸孔上滚烫的温度是如此强烈。

突如其来的安静里，
我看到一个蔚蓝色的美丽的星球。
卡尔卧在一片碧蓝色湖泊的正中央，微笑着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