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用户从未签到
|
[人今千里·梦沉书远]
9 O& t$ a8 q- Z$ u C , S. q3 J9 {& Q1 A* s
在江南,路过姑苏城外寒山寺的钟声,下了张继的枫桥,穿过唐诗宋词元曲,明代,长出了一个湿润的小镇,那就是周庄。如果将苏州比拟为中国文化宁溢的后院,而周庄就是后院里小小的天井。+ s3 }) }( g8 e
1 D6 D) {% C7 ?/ y/ @, }
人今千里,梦沉书远也许就是周庄给我的,宁静而闲适,拙朴而古雅,内敛而本分的,它有自己的生存原则和乡俗世理。在那里闲淡适心,也许是一种心情或态度,也是一个地方,如果这个地方有个名字,那还是周庄。而我和唐宋元明之间相隔的,却不是一个周庄距离。) _2 Z7 E" D# F5 g/ q) {: F9 ~
; I/ }: y$ ~: D: J) W 水,简简单单的将周庄写近了“近水楼台”。咫尺往来,皆须舟楫。又水,又水,周庄的尽头还是水,难怪唐诗三百首有一半侵在水中,周庄演绎的却似《水经注》的上阕或下阙。周庄的水长出了桥,长出了船,生出了鱼虾,为摇船的水灵灵的吴娘添了多少姿色。坐在周庄的船上如坐在水上,长橹作耙,短桨为犁,真是自锄河水种明月。
$ \' r, E; [$ Y) d : R) r9 y: g" t1 l& e' L
在周庄喝茶,真的会将你的那点心情喝醉。听着茶客拉拉家常,东家拉到西家,西家又拉到东家,讲了好多遍的老故事,就象好茶,冲上六七泡还余韵未尽。看碧螺春细叶在微绿的杯水里沉浮,船娘的歌声悠远传来,看着老阿婆慢条斯理的扎鞋底,绣束腰,偶尔听着谈话插上两句。地道的吴侬软语,甚时好听。这喝一整天的茶,茶淡了,事儿也淡了,再遇上一阵细雨,反正闲着也时闲着,那就邀雨喝茶,再听茶客讲的故事自然也就沁着水痕,多了些湿意。时间不早了,茶客们各个伸个懒腰,咂个响唇,今天的话也说尽了,老阿婆也拢拢头发都各自回家。' u- h/ b- r: t6 [: v! H
该散的也散了,该聚的那就是明天的事了,不要勉强自己,一切就随个缘分,等待的就剩下今宵的梦儿了。
4 [0 ?" S2 ~' b & ~( ?1 e6 r. Z# y, g+ u: K
夜色如水,淌过周庄,淌过青石板路白昼的痕迹。推开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夜里也就在这老宅过了。那隔了些朝代的气味缠着你不放,不要挥手阻挡,要的就是那味。这些大宅一般都住着人,会少了些许阴森之气。老宅的建筑一如旧体诗词格律,严谨而端肃。都是那些手艺人留下这些镇静从容,熟宣的工笔,这些有底气的建筑经过了若干年的漂洗之后的蕴籍,在木材和泥土里都散发着浓郁而古雅的沉香。那手持烛台推窗的人,沿墨添香的人都已不在,正是“人今千里,梦沉书远”,料不定这些窗扇上的糊纸都时明清大家的墨迹,那就让这些玄想留下尘封的记忆。够了,那就睡吧,剩下这寻常不过的夜陪你这份寂寞的心情。
; t! |: e/ [- j7 n7 ]. W5 K 6 H. A% w) U# H1 q
过去这么多年,还能忆起恐怕就是周庄的桥了。江南,本来就是有桥的地方。走三桥是周庄的风俗,“走遍三桥灯已落,却嫌罗袜污春泥”就是典型的写照。周庄好象共有二十多座建于明,清时期的窄短的精致的小石桥,就象一行行诗,连着两岸相思的人儿。小石桥因为流水而变得有灵气,更因为有小桥而变得连贯、整体,如果小镇缺了小桥,将会变得支离破碎,如果小桥不在小镇上,也许只是一堆古旧沉寂的颓垣断壁,因为小桥只属于小镇,而小镇不可缺了小桥,它们之间相存着和谐的美。* M, g$ t( ?7 l0 V2 L* D# V, y* K
就是这一座座小桥,它优美的弧度让我看懂了这江南点点的柔婉。$ R+ ?# R+ F; T8 b3 N7 e4 h* b# r) b
& t4 d2 ~4 w$ o1 Z4 R! {, h
这一切都象是从古画卷中走来,离我很近却又很远,多了一些怀旧的情绪,似乎透过这些低调的色泽你可以听见几百年前的闺怨,而又是委婉的。也许这充满灵性的美就如蝴蝶在翩翩起舞,不小心就会飞去,也许,只有庄周梦里的蝴蝶才能真正抵达水乡周庄。* I! m# T8 B& o* K5 R! I, E( ^
日暮周庄水驿空,离居千里怅难同。* A/ p5 |5 ]4 |+ x4 H+ C( X
经年旧约江南梦,卧听吴枫半夜钟。
$ ?, @4 ?! J/ d 人呢?都不在了,蝴蝶也已飞去。但愿在下一个梦里,可以枕着檀香,黄酒,茶味,线装书沉沉睡去。0 T; C$ f2 E" ^# Y- ^- Y9 l* v9 R
1 ?) Q! q' @6 X& _$ R. @
( F: O$ L" C) t- X/ _ [弄影西塘]; `0 c4 @! ?, P8 N
) l# E# r( P2 T9 j8 S! u
西塘,久违的小镇。. W* t8 y, q8 U2 R" o
借探友之际,我离你很近。当我到达到小镇,夕阳早早已背过身去,墨阴初初扫来,仍然留有丰腴的蒙白,恰似美人“肤凝玉,鬓疏蝉,綺窗前”。无暇顾及拨墨泥金的晚景,问了住宿的地方,直向石皮弄而去。
; W: O8 ?1 I% B* J. t. O2 t( d% T5 {) H # Q+ q% i7 m9 L$ x+ l
弄两边是阴森森的大宅高墙,只容一人通过的窄道,深长的弄望不到尽头,加上暮色的渲染,弄显得幽深而神秘,抬头,只有一线天光,如果一直走下去会不会走到古代?有些迟疑。匆匆加快了脚步,在高墙窄巷中心存余悸。还好,走了不长时间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下阁楼。走近一看,古朴的石板上书“静怡轩”。跨过高高的门槛,竟现一个古色古香的厅堂,昏黄的灯光,悄无声息。桌前随意摊着一本小册,书写着:做一天西塘人。是因为这句充满人情味招揽生意的广告词,还是因为复古心境的迷恋,我走进了这间阁楼。听老板娘说,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仿明清复制,古时为富庶一方的冯姓大宅,环楼细观,恍惚犹如一梦。
; T- C( O; \" D x7 h
2 }* M3 u' f+ E+ `8 V/ ? 天幕完全地降了下来,若远若近的灯光在夜色里摇曳。老板娘简单的收拾了一些饭菜,随清淡却雅致,温了一壶自家酿的酒,是因为西塘寂静的让人黯然,还是她们已经习惯了不去打扰别人这样寂寥的夜,而悄然离开。. _- |7 }8 |+ I* g+ e; R
& e6 p, S! p; q- |1 {4 S3 T 凭栏举杯,浅箸自饮,不觉已是深夜。整个宅子晚上就我一个人独住,撩起帘幕向窗外看去,暮色中隐没着层层叠叠的黛瓦粉墙,让人莫名惆怅!想起日间的阁楼打开窗,有位美丽的女子独坐窗前,黛眉轻蹙,愁绪满怀,终日绣着女红絮叨闲话,就算云窗雾阁常扃,可惜梦锁重楼,再好的青春也被时间消磨的凋零。不由的想起“门外秋千,墙头红粉,深院谁家”的情致。
- t8 {+ n7 N7 y2 e( I6 f: z
" |/ o9 [# o' f& g9 H0 e 忧暗深长的弄和那些隔了朝代的气味,拽住使我不敢关了小窗,放下卷帘。恍惚有白影从窗前闪身而过,原来是几百年前的那件白纱裙。耳边竟然传来一声幽怨的叹息!仿若魂魄归来。你是谁?为何百年不曾离去?那就今夜伴我明窗独坐,看着你手持烛台盈盈而笑,微闻其声,微觉花香,依仗凭栏,“罗帐四垂红烛背,玉钗敲着枕函声”,而牵你衣袖的那双素手,研墨添香的女子却早以死去。难道老宅总会让人如此玄想。一脉伤心之色袭来,好一个凄凉的我,灯烬的无奈。9 ]( W# k% U% N5 G$ p% R) T3 n
西塘要睡了,我的心有些倦了。而夜还活着,那又怎么样?几百年来都是这时候睡的,水是,鱼是,人也是。不知是谁打扰谁,记得辛弃疾的:“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未归”,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那是忘我的归隐,而此刻的西塘正是“人家尽枕河”淡薄名利“贵得适志”,我倒宁愿过这单纯平稳的生活,无须用心,也不必较劲,从容悠闲的完成这一辈子。
4 G/ e8 s" |" U6 F- J5 j
, l- `, B I# C! J, L9 t. e7 W 清晨,被窗外淅沥沥的雨声惊醒,撩开窗帘,雨幕中的西塘格外温婉动人。古镇被笼罩在一片迷雾之中,江南多雨,一连下几天,沙沙的,很容易使城市批上一层轻纱,何况这么幽静的古镇。晨雨湿润着这里一砖,一瓦,一木,冲刷着白天残留的浊气和浮躁,此刻我的心也觉得温润起来。7 G( x \/ J& `7 g/ g0 ^
) u/ K S) X% v: ?: M
也许是天公照顾我这个慕名而来的游子吧,不长时间,雨停了,只留下一层薄薄地迷雾,轻裹着西塘。不敢多想,出了静怡轩。穿过昨夜幽深的石皮弄,脚下踏着一块块井然的青石板,心里踏实了许多。一个水乡女子,挑着担子,迎面缓缓走来,与她擦身而过,不禁回头凝视。看她的背影缓缓远去,消失在小巷的尽头,只留下悠悠的吆喝在空荡荡的巷子里,映着雨后第一缕阳光,留下想象的空间。倘若从这样的一个巷子中,冒出来一个身着长衫,口中念念有辞的孔乙己来,我是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6 k2 x1 j7 x8 v9 [: p& f ) `; q! c7 w: Q- n# Y
出了石皮弄,跨过石桥,出现在眼前的是慕名已久的廊棚。廊棚下青石铺成的街道,与古镇的小河紧紧依恋。对面是一片明清风格的青砖黛瓦枕河人家,水斯斯文文的流淌了几百年,炊烟缭绕在古巷深处。古街,小桥汇集于此,随处可见八九十岁的老人或蹒跚散步,或独坐屋前;挑着小担的女子相互嘻笑着从桥上走过;有当地的孩子在嬉戏打闹;有经营馄饨挑子的老翁;偶尔一两声清脆的叮当声从廊棚传过;小镇水面停泊了一叶小舟,如若不是三五个游客友善的推让,还真疑为是垂钓河畔的渔家;酒家依水而建,把守在烟雨长廊的一端。好一派祥和,安逸的恬淡之境。
- q9 w7 T. V; h & w) d( I7 |% ^7 j
按捺不住心痒,下到石桥边,正好船家靠岸,想都没想就跳到船上。没想到船家是位美丽的女子,穿着印花的衣裳,头上一方帕子,用红头绳扎着,典型的船娘打扮。心中顿然有些羞涩,忽然想起,在很多年以前,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女子,划一尾小船,在水面上游弋,嘈嘈切切地弹着琵琶,伴一盏油灯。都说女人的心很难琢磨,其实对于一个女人,她终生祈盼的就是一个愿意并能够倾听她心声的人,能够欣赏她细微之处的美丽的人。也许,这才是她生命中最美丽的片断。7 V2 }( T0 G/ E+ w
) @+ `" q7 R4 n$ q2 A% o9 R4 E. b 下了船,告别船家女子。踏着石板上到永宁桥,小镇的景色尽收眼底,水乡的长廊,错落有至的民宅,小河上的乌蓬船,拱月般的石桥,看不尽的恬然,我被小镇彻底征服了。痴痴地,就这样站着,看着。忘了过了多久,直到水珠滑过脸庞,水面荡起一波波涟漪,才发现又下雨了。摸摸湿漉漉的头发,三两步走进一酒家。1 w: D$ o" @- ]+ X! D9 B
5 O3 z. Z A- V% s 西塘酒肆很多,门口挂着酒幌,黄色的旗子,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在活计的招呼声中,寻个临窗的座位,点一些特色的菜肴,店活计很健谈,为我介绍西塘的一品特产“梅花三百酒”。本来就好酒的我,岂能抵的住如此有诗意充满诱惑力的酒,尝来醇香浓郁,不由的说道,怪不得孔乙己会欠酒钱十九文。惹得店活计一阵笑声,和我聊起了小镇的酒文化,船文化及西塘的历史。! w G" L% L" q; _% C# E
5 E$ h2 f+ y0 i# Z 就这样,在河畔的酒家坐着,掷杯浅谈,看着窗外的小桥流水人家,看着夜色徐降降临水乡,看着古镇,烟雨迷朦,笼罩着小镇,依水廊棚的红灯笼一盏盏亮起来了,倒印在水面,沿着长廊连绵进夜色,在水雾中又隐约见到了昨夜白衣的女子,难怪她不肯离去!而我的心情,就象一滴落在宣纸上的水,在夜色里化开。我想,这次我是真的醉了。* k; J& X. ?! L
1 h# u* [: H8 i, R7 u
遥想远去的海子和他的诗:我感到魅惑/我就想在这条魅惑之河上渡过我自己/我的身上还有拨不出的春天的钉子。2 U8 G5 I9 h# }, D, S; P1 E
2 _& k' ?7 g m 我彻底地走了,带着再也挥不去的是对西塘的乡愁。8 |( d* c1 t( V3 d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