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万元欠了20年

煎饼

10万元，在差不多20年前，能够干些什么？
　　有人拿它在杭州城西买商品房，那时不过千把元/平方米。有人回忆，如今杭州的地产大佬如“绿城”、如“金都”，差不多就是在那个时候、在那个区域发家；那会儿，那边的地价曾经只要2万元/亩。
　　而当年也算能人的老陈，他的人生轨迹却因为十万元被改写。之前他春风得意，之后他的命运急转直下，跌入低谷。个中滋味，是失落，是愤恨，没他这般经历，旁人无法体会。
　　虽然最近刚刚打赢官司，但钱还没完全到手。
' w/ u4 F8 A3 ]) I% ^" C
4 M8 O" ^1 \. \3 C　　Part1　借钱
* \# o/ q# F7 o  k0 r　　说起当年，老陈也曾经是个人物。
/ n9 ?! h/ N/ W0 S0 X, r5 V/ p　　老陈，台州人，20年前担任台州某县生产物资公司经理驻杭，从事的是诸如钢铁这些大宗生产资料交易。
　　老乡小高，在当时杭州江干区物资市场承包了一个经营部。因为其父辈跟老陈同属一个系统，小高嘴巴甜，一口一个“陈叔”拉近了两人关系。
6 o2 O6 ?4 N7 J　　如果说，在那个年代，能把公司营业额做到县里国企中的前几位，四十出头的老陈算得上一个能人的话，小高则是年纪轻轻眼光独到，颇为“高瞻远瞩”——他在1993年就瞄上了杭州的商品房。
0 W: G& i0 \: X- X' T. b　　在那时候，买房是个什么概念？彼时，杭州普通职工月收入大约七八百元，对房子的想象还停留在单位福利分房。事实上，杭州直到1999年才实行房改，2000年以后，人们才逐步建立起购买商品房的观念。
* r2 b) H/ w) Z- Q　　但是，1993年，小高就求陈叔：“借我十万元吧，我要在杭州城西买房”。
　　后来的调查显示，小高那时看中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地小房产公司在城西开发的某小区，售价为每平方米1000余元。
　　可是，上世纪80年代才有万元户一说，到了90年代初，10万元纵然不是天文数目，也仍是一笔巨款。普通人家根本拿不出。
; {7 l8 i9 ?( m  k" x　　为此，老陈动用了公款。
" w" L, r. r, L　　现在追溯原因，老陈说“一言难尽”。在当年老陈对检察院的供述中说到，小高说有办法能帮生产物资公司从杭钢弄到平价钢材，这点让老陈动了心、犯了糊涂。
　　根据财务证据，当年8月老陈利用个人关系，让省公司拨了10万元打进小高个人承包的经营部的账户，名头是“货款”。

　　Part2　出事
　　那是一个高歌猛进的年代，大浪淘沙，计划经济时代生意红火的生产物资公司在改革开放的春风里逐渐萧条，有的干脆改制。上世纪90年代末，老陈所在的生产物资公司生意凋零，老陈也无力回天。员工把气出在了一把手老陈身上，有人举报，老陈恐有财务问题。
　　当检察院找到老陈调查时，老陈的软肋，就是当年借给小高的10万元。
; i. ], E* `  k; t5 C. L. a　　从1993年到1998年，老陈曾数次讨要，小高都说做生意亏本，实在还不出。
　　而检察院调查后得知，小高拿着老陈的10万元，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30多万元，在杭州城西某小区一共买了三套房。
　　然而问题是，房子的产权都登记在一个上海人名下。也就是说小高不拥有对这些房子的产权。
　　于是填补公款的责任，又落回到老陈身上。
7 a" M$ k$ S) U　　情急之下，老陈卖掉了老家县城的三层小楼，拼拼凑凑10万元补上了当年那笔缺漏。
+ `) e/ ]0 R2 `( p　　因为填补了公款，认罪态度良好，当年老陈被“判二缓二”（有期徒刑两年，缓期两年执行），罪名是“挪用公款”。同时，被单位开除。
/ X* b' r/ `2 O5 T+ ^1 i' M
　　Part3　追债　
　　命运最变幻莫测的地方在于，有时候，一件小事却成了一生的拐点。老陈前半辈子的辉煌，就因为拿10万元公款出借给小陈炒房，而戛然而止。
　　老陈恨小高，恨之入骨。老家的房子卖了，回不去了，于是，在偌大的杭州城里，老陈开始了追债。
　　2002年，老陈曾一度把小高堵在城西那个用他的公款买的房子里。老陈外头敲门，小高在里头死不开门。老陈报警，小高还是不开门。最后，隔着房门，小高打电话给一朋友，速送3000元来，朋友把钱交到老陈手上，警察也无奈，说要不今天先这样了。
　　没过多久，等老陈再度上门时，小高已经搬得不知去向。
4 T8 Y2 ?* V; `6 V! c6 p　　其间，老陈又辗转找到了当时在门口送钱给他的那个小高的朋友，朋友说：小高被判刑了，要进去五六年。什么罪？哦，赌博。
　　这是小高耍的花招。但老陈信以为真。其实在我国的法律中，个人参赌，最高量刑为三年。
% P' ?  K& m0 \3 a, z5 }　　一晃又是数年过去。2010年，老陈偶然得知，小高住在杭州城西另一小区，而且还离婚再婚了。
( `  t& q( Q+ k. h: t0 [　　这回，老陈有经验了，他找了律师商量。浙江浙联律师事务所侵权索赔部主任史君慧律师帮忙出主意：先别惊动他。我们先调查调查。
  P- d5 M# X4 a+ o8 n3 X　　调查结果是，那套房屋确系小高房产，同时小高还有一套房产在城西最初买房的那个小区里。也就是说，这回，两套房产皆为小高名下。如今偿还10万元欠款，有戏！
: n' ?% W  R" \3 g; T　　律师帮助直接起诉，并申请财产保全。
$ x, c& F" N7 |$ @" ?9 D" ^　　不久前，西湖区法院判决：小高还钱。

　　Part4　恩怨
　　纠缠了将近20年的债务，终于可以理清了。
" M  S' }# `- S: ]　　回头望望过去的20年，仿佛一场梦。
　　当初小高以千余元/平方米的价格买下的房子，如今市价已超过2万元/平方米。但是，老陈能拿回的，还仅仅是10万元——当年的“巨款”，现在只能买个卫生间。
　　更为吃亏的是，因为挪用公款借给小高，老陈被单位开除，耽误了此后的社保个人补缴。到目前，连个退休待遇都争取不到。
, F! g' J4 o' _2 o: e9 u; E　　老陈有时候也在算：当初我那些下属，现在退休工资都每月三四千，我现在只能拿每月仅千元的养老金。
7 n) c! I- ]1 H) D7 W　　朋友们帮老陈算的账则更大。你看看，当年凭借几十万上百万拿地掘金的那些开发商现在都成了大佬，你老陈也是经手过几十万元物资款的一把手，没想到因为10万元阴沟里翻船……
4 z" X7 O! M+ d9 G7 V3 ^, {! f  Q* U( s　　而老陈在杭20年，杭州城的变化更是看在眼里头，当年骑着自行车穿越尘土飞扬的泥地，去城西找小高，现在那一块都成了豪宅区。
; C* W6 j7 \. \" N3 X2 X6 |　　今年春节前后，小高付了老陈2万后，又没了动静。老陈去法院申请强制执行，小高与老陈再度见面。老陈今年已经64岁了，小高也41岁了，小高依旧叫他“陈叔”。
　　小高说：陈叔，能不能别动我现在住的房子，我另外还有房，我有底线的，会还钱的。
: d. |4 u5 \9 B) o' q8 j( C* t　　老陈听到“底线”两个字就火大，“你的底线？那我的一辈子呢？”
　　律师劝老陈看开点，毕竟一双儿女在杭事业都不错，而且蛮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