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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粒树种被埋在瓦罐下已有些时日了,昏昏沉沉中,她忽然听到一声很轻微的爆裂声,她一下子被同类的这种声音鼓舞了,开始没日没夜地试着冲出黑暗。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在这个春天即将结束的时候,她终于咬破了瓦罐的一丝缝隙,顶出了一片嫩黄的叶子。
; k3 J% X6 [( P; G* J 好不容易探出头来的她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寻找先她破土而出的那粒种子。她发现他就在离她不远的院子里,已有半米多高了,自己却被压在一堵高墙下。( J/ _2 R( G1 P7 s3 \, B
为了往上长,她拼命地吮吸着阳光和雨露,不管雷雨大作还是狂风肆虐,她都挺直腰杆努力向上。尽管瓦罐刺破了她的脚掌,墙壁磨伤了她的肌肤,她都心无旁骛,甚至拒绝了一棵向日葵的献媚,一株剑兰的示爱。冬天到来的时候,她终于长到半米高了,他却早已越过墙头,任她怎么努力也够不着她一根细细的枝条。+ A/ |$ u$ o7 y# D; c' U. s
这个冬天似乎特别漫长,她常常在寒风中抖动着细细的枝条向他招手,他却根本没有发现她对他的仰慕。既然牵不到他的手,那就缠绕住他的根须吧。于是,她竭尽全力将根须向他的方向爬去,全然不顾瓦片的锋利和墙壁的挤压。当春天到来的时候,她细小的根须终于接触到了他的根须。. z+ z( h+ N" o% ^, l/ O! b
一股轻轻怯怯的缠绕终于使他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他这才发现她和她满身的伤痕。他把自己有力的根须小心地从那些伤口绕过去,再将她密密地包裹起来。
+ J5 H# z6 ]8 _* Z0 f2 y$ | 春去春又来,他的枝叶已覆盖了半个院子,他已能傲视整个院子里所有的花草树木了。望着他伟岸挺拔的身躯,再看看自己尚嫌弱小的身体,她似乎永远也无法达到和他并肩的高度,她有些灰心也有些胆怯了。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事,根须更加有力地攀紧她。她被他有力的筋骨提携着,一点一点地变高变粗。现在,她也能越过高高的墙头,和他一起倾听微风的呢喃,细数天上的白云了。
& G6 ~2 S2 @" c: M. I5 w6 Y# U 那是一个狂风大作的深夜,风狞笑着一次次向她发起进攻,每一次摇动都会使她的肌肤和石墙发生摩擦并留下道道伤痕,根部更是撕裂般的疼痛。为了减轻她的痛苦,他的身子尽量向她倾斜,像老鹰保护自己的雏儿一样把所有的枝条伸展开,全力为她抵挡向她席卷而来的风暴,他的条条根须像一根根细小的绷带,将她密密麻麻地缠绕起来。数不清的根须你缠我,我绕你,已分不清谁是谁。在暴风雨面前,他们已融为一体。
1 f& k3 w+ }& g$ R5 D 斗转星移,一个月华如水的秋夜,纷纷扬扬的米粒般的花苞轻轻悄悄地洒满了她的树冠。整座院子飘满了幽雅的清香,他一下子被这少有的奇香唤醒了,他想要叫醒她,和她一起分享这份美好。但是,他呆住了;她正以前所未有的美丽向他微笑,她身上的每一朵细小的花瓣都盛满了这醉人的清香。
+ f n& c4 y+ X( J: f" E9 a 他默默地注视着她,为她的美丽、她的绽放而感动。只有他知道,为了这一天,他付出了多大的痛苦和代价,那些斑斑驳驳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1 z% W! q; r! U5 u) o4 s 天大亮的时候,一些人推倒了院墙,比比划划地来到他们跟前:“这棵桂树的花或真香啊,就留下吧,把白杨刨了吧。”
" r+ H0 D; p5 D: ~; b- }0 h5 \% } 随着锄头的深入,他们缠绵交错的根须展露在人们面前,怎么分都分不开。“真是奇怪,两棵树的根怎么也分不开。”人们不知道,为了能彼此拥有,他们付出了多少努力。! m3 h4 b9 p, c$ F8 G1 E7 L6 `/ S7 E
在白杨倒下的一刹那,所有的桂花纷纷坠地,洋洋洒洒仿佛下了一场桂花雨。过了没几天,人们发现桂树死了,倾斜着倒在白杨残余的树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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