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博士办书院，学生不参加中高考直接参加自考

谁家新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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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穿过龙游城南初中的校门，才找到龙游初阳书院。虽然两者共用一扇大门，但彼此走的却是迥然不同的教育之路。

身为龙游初阳书院的创办者，历史学博士吴志坚选择的是一条对传统教育模式和理念的突破与革新之路。

按照吴志坚的设计，初阳书院的学生，将不再囿于中考和高考的束缚，他们通过5年左右的通识教育培养，直接考研或出国深造。也就是说，当传统教育模式的学生还沉浸在高考时，初阳书院的学生便已在考研路上。

“这当然不是为了应对考试。”在吴志坚看来，初阳书院的路径，不是避开中考、高考的“曲线救国”，而是还原中国教育本来的面貌，复兴重振中国书院“为人之道”与“为学之方”的文化精神。

800多年前，朱熹曾穿梭于衢州地区的书院，铺就了南宋理学之路。而今，年轻的初阳书院正在承继这道学统，一如它名字的《易经》来历——“剥复之际，一阳初动”，宣示着教育梦想的新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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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龙游东华街道街路村，空气中弥漫着沁人的茶香，熙熙攘攘的茶叶市场内，茶农和客商往来不绝，新鲜的春茶你方唱罢我登台……而在不远处的城南初中校园一隅，却是另一番景象。

登上三十多级台阶，可见一座清幽的徽派庭院，当中一扇拱门，门侧悬着木刻的门牌，上书“龙游初阳书院”，典雅院子的周围，环绕着密匝的茂林修竹，似有古代书院遗世独立的气度。

“这里原先是城南初中的教师宿舍，改建费用投入了100多万元。”初阳书院校长刘禾秋推开一间间教室，向来访者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这所“另类”学校。

顺着那道半开的门，风格各异的老师纷纷映入眼帘，既有活跃的黑人外教，也有说着《论语》的先生，当然印象更深的还是学生，他们的脸上看不出学业的紧张与沉重，更多的是无忧和快乐。

眼前的一切，让刘禾秋满是自豪与欣慰。在外人眼里，刘禾秋就像初阳书院的“母亲”，而她的丈夫吴志坚则扮演着“父亲”的角色。事实上，他们最初创办书院时，也源于自己的儿子吴攸。

2010年，吴攸升入名校杭州启正中学念初一。可没过多久，刘禾秋便察觉到了异样，“儿子渐渐变得忧郁和自卑，原先的笑容也渐渐消逝，整个人感觉身心俱疲。”

刘禾秋认为，导致这一切的背后，源于沉重的考试压力。自从吴攸上初中后，便面临着每周各种排名，稍有哪门课程落后，老师就不断地发短信告知名次动态，开朗活泼的吴攸在日复一日的起大早、赶作业和老师难看的脸色中变得阴沉起来。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里也难过，这哪像是初一的孩子？”刘禾秋记得，有一次吴攸放学回家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一个人啜泣着抹眼泪。

儿子的状况，让父母也伤透了心。在旁人看来，吴志坚和刘禾秋都是令人艳羡的“学霸”级夫妻。吴志坚拥有南京大学历史学博士学位，刘禾秋拥有南京大学政治学硕士学位。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学霸”的经历也让夫妻俩对中国的教育有着清醒的反思。“传统的基础教育漫长且单调重复，充满了令人痛苦的无效浪费，几乎都是在应付考试，泯灭了孩子探索爱玩的天性。”吴志坚痛下决心，做出惊人之举——他冲到学校提走了书包带走了人，“强制”为吴攸退了学。

这下，刘禾秋着急了，“虽说吴攸在学校并不如意，自己也觉得传统教育存在诸多弊病，可真的离开了教育体制，今后的出路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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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超男的退学申请是自己提出的。去年，这个就读龙游华茂外国语学校初二的女生，悄悄来到龙游初阳书院参观，随后便向父母表达了退学的想法。

与大多数选择初阳书院的学生一样，伍超男的软肋是理科，数学总是不及格，而文科尚且不错。

如果循规蹈矩读下去，伍超男恐怕过不了中考那道坎，今后的人生也将飘忽不定。幸运的是，龙游初阳书院成为拯救她学业出路的命运之门。

“应该赋予偏科生更多的教育机会。”事实上，草创之初的初阳书院，就已立志扛起教育革新的责任，吴志坚将吴攸作为第一个“试验对象”。

离开启正中学后，吴攸被送到浙江图书馆学习，这里也是他父母工作的地方。吴志坚计划在万卷书海中，为儿子找到教育体制外的蹊径扁舟。

挑战必须另起炉灶，都说“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可有几人能真正做到？童话大王郑渊洁在家开私塾，似乎只是遥远的传说，但吴志坚却将其再度演绎，他开始自编自选教材，设定教学计划，真正打造一所私人订制课堂。

“吴博士办学堂”的消息很快传开，不少家长竟慕名将孩子送来，面对谆谆期盼，吴志坚决意正式开办一所学校，因总部校址在杭州西湖宝石山阴、初阳台下，便定名初阳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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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历史学博士，中国古代书院的辉煌往昔曾让吴志坚感怀若思，初阳书院自然成为理想的寄托。他希望以此为试验，办出一所既重视自由讲学、学术研究，又重视人格教育、因材施教，践行通识教育的现代书院。

依照吴志坚的设想，初阳书院所招收的学生，主要面向三类对象：一是各科成绩特别优秀者；二是文理偏科严重，侧重文科者；三是打算直接在国外上大学者。

基于这个架构，初阳书院的课程设置整体偏向文科，学业时间一般为5年：头两年基础阶段，以研读“四书”等国学经典为主，学习中国人文和历史；中间两年扩充阶段，以英语和西方人文学科及数学、科学等通识教育为主；最后一年专攻阶段，学生将参加高级研读班，旁听高校研究生课程，全力考研。此外还开设书法、音乐、美术、体育等课程；使用教材均为任课教师自编或指定，比如《论语》教学，用的就是钱穆的《论语新解》，学英语的教材甚至用了《圣经》和美剧。

初阳书院的学生不参加中考和高考，他们经过书院教育，可以参加自考，获得教育部承认的大专或本科文凭。学生毕业后，再由书院指导并推荐参加国内考研，或申请国外读研，或选择参加社会工作。

“有很多家长不相信，觉得自己孩子连重点高中都考不上，到了初阳书院还能直接考研？”吴志坚觉得，之所以有疑虑，是因为家长不知道，中考难度大于高考，高考难度大于研究生考试，孩子提前准备，再加上书院的体系培养，成功率还是比较高的。

如今，初阳书院已有两名学生步入考研阶段，其中就有19岁的吴攸。此前，他已经通过浙江大学中文专业本科自考，正在备考中国社科院历史专业研究生。

“如果没有培养出研究生，这一切有什么意义？”面对质疑，吴志坚不以为然：“我见过太多被应试教育折磨的孩子，让孩子承受不应该承受的压力，那才是冒险。”

门外是苍茫竹海，门内是对谈论道。3月末的寻常一天，龙游初阳书院的一间教室里，10位学生正在和国学老师陈平研读《论语》，这天讲到“微子篇”中的“君子不施其亲”。

陈平问学生：“什么样的情况下大臣会埋怨自己的国君？”学生们立即炸开了锅，有人说遭到“压榨”，有人说“报酬太低”，有人说“遇到坏人诬陷”，还有人说是“君不仁”、“君不君”……发言时，学生们不用举手，想说就说。

“我不但要教会学生们译注，更要让他们理解孔子思想的真谛”。曾在曲阜国学院任教的陈平说，他的课上没有标准答案，而是通过启发式思辨讨论，激发出孩子们的学习兴趣，提高主动学习能力。

去年年初，初阳书院在龙游设立基础部，接纳所有来书院的新生。“学生们就像自行生长的植物，我们只是帮忙施施肥，捉捉虫。我毫不怀疑，他们会长成参天大树的。”刘禾秋望着天蓝水清、绿野葱茏的龙游初阳书院如是比喻。

“老百姓对教育需求的多样性、选择性不断增强，单一的九年制义务教育模式，已不能满足。初阳书院的办学模式，打通小学、初中、大学、研究生的晋级渠道，满足了一部分学生对兴趣爱好的选择。”龙游县分管教育副县长陆民认为，作为对现行义务教育体制的有效补充，初阳书院的模式值得探索。

“在这里读书能让人收心、定心。”谈起在龙游初阳书院的感受，16岁的西安女孩呼延卓依非常满意，“整体感觉很放松，学习计划自己制定，可以有大量自己阅读的时间，也没有考试压力，老师的教学方式也很灵活，更重要的是一个班只有10个学生，老师对每一个同学都很重视。”

“以前在体制内学校，和老师谈论的必须是跟学习有关的话题，但在书院，你可以和老师一起打羽毛球、篮球，一起谈论一本书或是一部电影。”14岁的冯起说，就读书院后，自己学会了许多做人的道理，比如怎样孝敬父母，敬爱师长。

来到书院后，伍超男偶然也会和以前的同学联系，但“越来越感觉彼此不是在同一个世界”。一个明显的对比是，当伍超男气定神闲地挥毫书法时，她的老同学却将头埋在桌上一摞摞书后，淹没在题海中……

其实，不仅是孩子们对初阳书院趋之若鹜，来加盟书院的老师们也不少。28岁的姚晟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政治学硕士，他从网上得知初阳书院的办学理念后，便放弃优厚工作，毛遂自荐来此任教。

“初阳书院是个神奇而幸福的地方，绿竹猗猗的自然环境，弦歌不辍的琅琅书声，师生同乐的生活场景，宽松自由的成长空间，更有学养深厚而循循善诱的辛勤园丁，到这的学生是很有福气的。”姚晟说，他曾见到很多历经寒窗苦读十几载，辛苦上了大学，却迷茫困惑、悠游倦怠、束书不观、沉溺游戏的同学，究其原因是他们“对读书的目的、学习的意义、人生的选择，依旧是无知无识”。

靠什么改变这一切呢？姚晟觉得，这正是初阳书院存在的意义——通过传承国学经典，启迪心灵，滋养心性，鼓励思考，健全人格，“在研读经典之中，孩子逐渐找到属于他自己的读书的目的、学习的意义和人生的选择，最终把学习和读书转化为轻松快乐而又必不可少的生命历程。”

置身书院时，姚晟时常会想起清末学人皮锡瑞。100多年前，皮锡瑞在湖南致力办学，希望能培养出新时代的绅士（淑女），他这样定义心中的理想人才：

兼通中西之学，于古今沿革，中外得失，皆了然于胸中，虽闭门读书，而已神游五洲，目营四海，不必识其器而能考其法，不必睹其物而已究其理。

“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梦想了！”姚晟并不讳言，他加入初阳书院，为的就是施展这宏大的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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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手叙旧

我是一楼，我坐沙发，楼下抢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