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男生

只看该作者 · 发表于 2003-8-17 12:51:00

高中男生

这时候“喊了一声万岁，胡子就长了出来”。诗人北岛就道出了我闯入高中最初的尴尬。胡子这东西刚长出来就让人觉得异样，好好的平原地区突然杂草丛生，顿然让人有洗心革面的打算。况同室有好玩者，见周遭出一位胡子先生，颇为好奇，时常探手来犯。可恨此人毛手毛脚，犹若拔河，常使受害者嗷嗷惨呼，其状不忍睹读。胡子不同眉毛，只温温和和搭在眼皮上，一呆就几十年，很安分，没见多少长进。可胡子自由上唇上和下巴下探出脑袋那一刻起，就没有遵循过百草园的规矩，一年四季只管横长，极度嚣张。可怜众生拿它没法，你剃它剪它拔它砍它统统失效，它依旧长，长得越加快。那种霸道，眉毛是一辈子赶不上。不过胡子是汉子的招牌，粗犷也是一种男人气概，所以胡子完全有猖狂的资格。男人就要有个男人样，不过尚未弱冠，着实有些难以消受。
最初开学，彼此陌生，君子淑女多得可以出口。一旦厮混熟捻，无论男女，一个个狐狸尾巴都露了出来。那些男生啊，想当初是如何衣冠楚楚彬彬有礼，绅士风度直冲斗牛。如今还不是饱嗝不绝，响屁壮如牛；鼾声大作，呼噜响如雷。全篇自然交响乐，直教天地色变。甲君甚好探衣搔背，乙君钟情抠嗅味；丙某耳后沃土，可以种草；丁某引吭高歌，神鬼远遁;戊哥儿开口，唾沫星子飞溅丈外，好比唐门暗器；最是己小子，床尾神秘隆起，只手掀被，脏袜子可获丰收。某日，已小子心碎，原来席下诸将，不翼而飞。适时长嚎，让人毛骨战战；线索复杂，至今尤成悬案。
有皮鞋族人士，气宇轩昂，雷厉风行，步声如打铁，鞋面可照天。终日俯视，有纤尘不然之癖。有擅弹象鼻虫者，信手一挥，弹指神通，黑物便破空而去，踪迹缈无。如遭此子暗算，当真悲欲悬梁。依鄙人愚见，最龌龊者非吐痰人莫属。或“咯”的一声，口中射出一团白物，快逾流星，下落不明。或“卡，卡——”不绝，嘴里缓缓挤出一旋粘物，挣扎向下，过程复杂，历时漫长。可恶的是当事人迟迟不肯毁痰灭迹，以至桌下成湖成海。曾与此厮同桌，终究忍术告以大成。
以上所列虽为高中男生不雅之处，但决然不是专利，放眼寰球，更有甚者不知凡几，完全可以放四海皆准，全天下共享。
高中院校，夜文明是异常发达的。打牌，对弈，斗口，卧谈，四国大战，聚众喝酒，无声“肉搏”，豪胆外逃，有人做千奇百怪的体操，有人看古往今来的书刊。偶尔还开个演唱会，要么跨地域联欢。若遇上过早熄灯，会有义军造反；而酷暑不开电扇，则全民暴动。三更半夜，时常会有“狼嚎”。时而偷儿大驾光临，又事迹败露，那真是神州震惊天下大乱。逢上大好节日前夕，另有节目。
当然无可置疑，夜生活中最根深蒂固的还是卧谈，这也成传统，风雨无阻（况且雷电往往是最佳天然掩护）。如今老师狡猾，专打游击，令无数同僚惨遭毒手。如此，反侦察水平也日益改进，个中高明招术，未防失效，不说为妙。
话说谈话节目揭幕，众位各怀绝技。侃王们都有五洋捉鳖，九天缚龙的口才。从名车到航母，从明星绯闻到总统艳事，从金字塔的古怪到外星人的有无，从扭转乾坤的大力灌篮到千钧一发的灵魂一脚，从……没有什么事件不可以化作声波飘荡在这危机四伏的夜的空间。
许多寝室中还有年轻有为的性学专家，翻译深夜收音节目“伊甸园”的水平不遑资深教授。业余出身而具专业造诣，观点之精辟，让人叹服。据闻邻居寝室有一位熟知古代名妓的狂人，专门为历代名妓证明平生的清白，如今李师师、董小宛历经波折，已经翻案成良家淑女，一生际遇都是无可奈何被命运玩弄，估计过些日子还能立贞节牌坊。如此功绩，让人心折。或许，曾经秦淮河的芳魂都会慕名前来，一边旁听，一边淌泪。

想到这，不得不提一下夜间风靡一时的“鬼故事”，据说附近曾经有一位神经病凶徒，杀了支解了老婆，然后晚上潜入学校，将一截大腿悬在1棟男寝1楼门口晒衣服的铁丝上，那大腿白白的，晃荡着，晃荡着，下面一滩血迹……那时候，在事情过去很久以后，连那些络腮汉子也还是不敢深夜单身上厕所。所以，那个非常岁月的夜间，总可以见到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各个寝室和厕所之间的道路上流窜。一时壮观。
其实无论如何，男生晚上的话题中心往往还是女生。有时候，到了很晚仍不肯了却一桩桃色案。话题往往是越讨论越暧昧，共同开发细节，高潮迭起，终究在狎笑中散场。若是为同班的打这官司往往就简单多了，因为当事人往往在场。那年代，人还单纯，想得到底不多，就算想多了，但到底只是理论上的东西。
如今女权运动兴起，而男生中出现被判革命的鼠辈，演绎出了一幕幕“烈女训情郎”的闹剧，铁血男儿居然抱头鼠窜，让女子“扬鞭”矗立，顾盼自雄。我辈目睹，咨嗟不已。事后访问当事败类，其答曰：“仅风流而已，况妙处难与君说。”言下，似乎有请君入瓮，共创此大业之意。
男生总是在不归路上徘徊不已，为的只是心中人儿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或沉默。此时的好男儿，总是失恋，终日悒郁，对着天空发呆，偷偷喝白酒，窝在被子里哽咽。眼神的呆滞中依稀可见往日的深情，言语的停顿间油然透露如今的伤感。我只能同情，不敢同当。
“子见牺牛乎？衣以文秀，食以刍叔，及其牵而入大庙，虽欲为孤犊，其可得乎？”——《庄子·列御寇》。究竟高中生是不是当代教育的牺牛，我看像，但我这牺牛终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不为文秀，不为刍叔，为的是身后夕阳和眼前大庙――身后的朋友和眼前的旧楼。
冷冷的风，吹过了，黄昏的夕照就投射在这个山脚下喧闹的校园，也许明天的蕴云会飘下雪片，天地将一片洁白。
但愿如此，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