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用户从未签到
|
有些事情,会象一团乱了的绒线,不停地在眼前滚动,却让人无从说起。可以去细细地想,一个一个片段,但是要理顺它,追溯一段经历,完整一个故事,才发现有太多的感动被包裹其中。一直没有正视过,湿润过。
& R/ B' ?+ S: i3 p2 S- d 我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克制,以至于在外婆的追悼会上,我是所有的亲友中唯一一个没有掉泪的人。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我常常会想起当时的情景,然后再追忆起外婆的过往。
) f$ |0 G: `8 ^3 J, L8 K! T" T 我最先想起的是母亲在她生后说的一句话,外婆这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大的苦。而我对她最深的记忆不是在她年老后,却是停留在她年轻的时候。我一直记得我手里捧着外婆年轻时的照片,她真的很美,那个时候表哥在我身边说,外婆在那时可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
7 [2 W* l ?( K* i, w
0 k6 g: |. [' C) p 那个时候还没有解放,外公的父母从苏北乡下来到上海,从做苦力开始,一直到有了自己的纱厂,变成了小小的资本家。外婆就是在苏北订下亲的一户殷实人家的女儿,在到了年纪后嫁来了上海。 2 i- L6 c6 K3 b; J2 H% N7 U) q
当时为了节约成本,外公外婆也得到厂里面帮忙,但是据母亲说外婆很爱美,一直穿绸的衣裤,就算是在后来最困难的时候也是如此。
+ m/ G4 F5 A' {1 v. S. h: ~. [ 外公作为长子,即使有心读书,也不得不帮家里照料生意,顶多就是跟师傅学了点医,算个赤脚医生。直到后来外公的大弟和二弟都考入了大学,如今一个成了高级工程师,一个成了教授,我就想如果当时外公也能继续读书,一定也是个人才。 ) l6 y5 d& k* f! y3 n: A1 M
解放后纱厂被国家没收了,外公外婆都进了纺织厂,现在看来,那也就是外婆人生中最苦的一段日子了吧。但也许是外公少年老成的原因,所以尽管他比外婆要小三岁,却一直是他照顾着外婆和三个儿女。
$ y. _) B0 Z, x9 u+ ~; Q 那样的日子虽然不是很宽裕,但却也平稳和安详。我无法去想象那时他们的生活,唯一只能从为数不多的照片上看见母亲,舅舅,姨妈他们的成长,还有外公外婆一点点地衰老。
% N% C5 E: g" c" w; g ) e( Q5 g+ U% v
我对他们有记忆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名副其实的老人了。外婆依旧是很爱美,会染发,会买新衣服。我的脑海中就一直有一些深刻的画面,诸如外公搀扶着外婆,去著名的经营老年人服装的商店为她买衣服。 9 c7 D1 p* o. `' ~$ `! R& t, r4 t
那件衣服外婆穿的衣服的机会并不多,母亲曾说外婆老是眼红别人,虚荣心作祟,外公就在那时说,她只是小孩脾气。 $ ?, i% a I4 D
除了小孩脾气,外婆多的还有小姐脾气。她年纪越大,就越蛮横不讲理,外公却一直忍让着她,照顾着她。她吃不下饭,就让外公把她的饭吃完,母亲说,只有外公才会那么做,不冲撞她。
; G$ c. G; Z% U5 B4 ?
4 B7 M7 `$ s2 p/ ^# G3 m% N: H- N 外公身体还好的时候,每天清晨都会去公园锻炼,结束之后会买回早点叫外婆起床来吃。于是在我的记忆里,一直都是外公对外婆的付出,而外婆永远是那个要人照顾,爱发脾气的大小姐。
# Z3 I1 }/ J. |, @3 P" G! h: Z 外婆得过一次肝炎,在家衣食无忧的她没几天就吃不惯医院的饭菜了,于是外公就天天为她烧她爱吃的菜,煲有营养的汤,让母亲给外婆送去。 ' C6 H1 m2 ?' i! c
他说,外婆生了病已经很苦了,所以不能让她在医院里受了委屈。 % n1 U- W- C. h6 D
外婆还有严重的糖尿病,后来患了白内障,视力越来越差,以至最后的几乎失明。这期间,外公对外婆的饮食起居亲历亲为,有也过争吵,但结果都是很快的平复了。
/ Y' N) k' x/ G% B# F 外婆听说白内障可以动手术,又开始吵闹,于是外公毫无怨言地拿出积蓄,要不是外婆血糖太高怎么都降不下来,不能做手术,也许她真的又能重新看见了。不过没关系,因为无论她到哪里,外公总是会搀扶着她,一直不离不弃。
) p! o7 W9 K5 g( v; s; T6 P 6 I* \. v) C$ r: y) ]. t t
四年前,外公常常说不舒服,他总以为是心脏病复发,可是怎样吃药都没有用。表哥陪他去医院看病,谁都没想到从未得过胃病的外公竟然是胃癌晚期。外婆听到这个消息后犹如晴天霹雳,顿时泣不成声。 4 A9 C: a9 A1 g$ V& l. Z) i* d
我这才发现外婆对外公的感情远比我想象中要深,她对外公所有的脾气和责难只是因为她对他的依赖,因为她将自己的人生依附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于是她可以毫不保留,快乐也好,悲伤也好,愤怒也好,可以安心地与他一起分享。
' E9 M# }9 H' `& q: U 为了完成和外婆白头偕老的誓言,外公做了整胃的切除手术。那么大的手术对于古稀的外公来说,绝对是一次重创,但他硬是挺过来了。
7 W/ I! |: S% G( \. X- `1 O+ i1 Q 外公回家之后,外婆象是换了一个人,她常常不顾家人的劝告,摸索着为外公拿这拿那的。手术是成功的,但生老病死却是人力无法阻止的,半年后,外公因为癌细胞扩散去世了。
" T. E1 z; ]6 ?$ o$ d 那几天,外婆始终在哭,以至到后来,欲哭无泪。
6 `% i% c9 b2 [3 |1 N/ a& w: {' ` 外公的追悼会没让外婆参加,等到我们一行人回到家,只看见外婆坐在角落里,满是皱纹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母亲说,外婆没吃过什么苦,就是因为有外公什么都替她扛着,如今外公不在了,她的人生也就好象坍塌了。 . L6 N) j! `6 d
; w/ E% ^( T& f9 u- [) L0 e 少了外公照顾的外婆还是一蹶不振了,没有了外公的嘘寒问暖和搀扶,有的只是寂寞和悲伤。然后在一次不小心中,摔成了骨折,这次进医院,却是再也没有回过家。 " _8 k8 X! W1 Q: D/ a1 p4 g
外婆的骨折还没好,又引发了糖尿病并发症,身体烂了一块又一块。在她最后的弥留之际,呼唤的一直是外公,我想,她走得应该是有那么点幸福的。
3 I: p, z" l! [+ x; I; E* J
- R8 t7 S0 f- i7 X$ T 我一直没有时间去体味外公外婆漫长的人生,只认为那是我的两个亲人在经历着属于他们的生离死别。直到后来,自己的感情破灭,对于所谓的爱情开始感到茫然。
# G5 g2 h/ t7 Y- Q7 a 然后在老照片里看到年轻时的外婆,我一直认为那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而她的美丽全是为了一个男人而经营的。
) a+ \5 R1 Q9 v8 t7 S 在他们那个年代,也许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这一路走来的相知相伴,也许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在爱的名义下的信念。 ! t! B! y/ h) h& V$ f: ]; g
于是现在,我依然坚持着自己对爱情的定义,也依然坚持着自己对爱情的憧憬。
& {) J4 }' X$ z/ c 我的理想不再是孤独冰冷,因为曾经有人以自己的坚持,散播温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