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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写给老街,羊麦,祝他们快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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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情书是放在学校的邮箱寄出去的。第二天这封信重又躺回了那个邮箱,所不同的是上面多了一个邮局的印章。3 T" g i- N1 ?8 ]+ G
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是,这封信是寄往校外的,由于地址错误,故被邮局退回。第二种可能性是,这封信没有贴邮票。关于地址错误,即便是寄往本地相邻某个地方,邮局所做出的反应一般也不会有这么快,同此道理,速度比用牛车拉送还慢的本地邮局对于没贴邮票作出的反应也不大可能有这种速度,况且邮局向来以仁为本,屡行善事。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例子,我曾经有好几次信寄出去忘贴邮票,但都没被退回,而是安全的到达目的地,不排除帮我寄信的女同学由于暗恋我或出于某种不便明说的理由偷偷替我买了邮票贴上去的可能性,然而有一封是我亲自寄出去的,事后想起没贴邮票。收信的女孩子很是郁闷,有一次就在回信里跟我说,邮票端正着贴表示对对方的思念,倒着贴表示对喜欢或者爱对方(似乎是这么说的),斜着贴又表示了什么(忘了),但是她这段日子一直想不明白,不贴邮票又是代表了什么意义呢。关于这件事情我曾经内疚了好长一段日子,首先我不贴邮票就寄信,而且可敬可爱的邮政部门工作人员以仁为本一不小心假装没看见就把信邮出去了,我觉得我对祖国的邮政事业没有作出应有的支持,作为一名接受了十几年教育的有志青年,这实在是不应该。其次由于我的遗忘给收信的女孩子带来了很大的麻烦,甚至有一段时间里她的思想相当迷惘,为此我深感不安。综上所述,地址错误和未贴邮票这两种可能性基本都可排除。
1 k1 H! t; c" [ 事实上忽略了第三种情况。这封信是有本校寄出,寄至本校回来的,收信人就是本校的一位女学生。寄信人名叫秧田少,就是我。其实秧田少本不叫秧田少,叫羊麦。羊麦一直认为那个前辈给他起的名字是个好名字,羊麦,羊麦,多动听啊。不过他更喜欢有人叫他麦子,蓝岚就是这么叫他的。麦子,蓝岚说,我还是叫你麦子吧,很亲切的感觉,就像看到了麦田了大片大片金灿灿的麦子,在四月的和风里轻轻摇晃,泛着香甜的气息。蓝岚可真是不错的孩子,写起信来就像写诗一样,她对麦子这样一描述,并且把麦子这么好的一个名字赋予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好几天都乐的屁颠屁颠的,逢人便说,嗨,叫我麦子吧,就是麦田里大片大片金灿灿的麦子,风一吹,就会轻轻摇晃的麦子,有香甜的气息呢。“扯什么呢秧田少,这搬的又是哪家子抒情散文?”“不会是自己捉摸出来的吧,你不是蛮会涂鸦东西的么,语文老师可是对你表扬不少。”真他妈的扯远了,这可是蓝岚写的。不过也罢,这么好的名字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他们不叫,就让蓝岚一个人叫好了。
r* C% t: u$ S3 w! |1 k 可是秧田少这名字被别人千万次地叫着,似乎真的有点冤。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由于某个极为莫名其妙的人极为莫名其妙的灵感涌现,而那个人又对这来之极为不易的灵感作了极为不易又极为准确的捕捉,这点灵感就凝结出三个字:秧田少。那个包容了五个“极为”的好汉就是老街,秧田少的室友。称他好汉的确是抬举了一点,顶着冒犯天下好汉的风险如此抬举他,完全是因为秧田少的名字拜他所赐,抬举他就是抬举我秧田少的大名,这险我顶了,各位好汉多包涵。关于老街这个名字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的,尽管这样稍显冗长,纠缠来纠缠去还是在名字上做文章,然而名字问题至关重要,一个名字就是一扇门面,一个意义重大的符号。何况老街是本地一条曾经繁荣过很长一段时期的商业街,只是事过境迁,如今的老街暗流涌动,成了传说中的红灯区,之所以用传说,是因为虽然那里有个别现象明着出现,但还不至于能肯定整条街的作风。我们亲爱的室友老街同学,四肢发达,过早地萌发某些我们有志青年应该坚决抵制的不良思想,多次对传说中的那条街有过非非想念,由此得名。/ |. T% |, T5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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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回到那封信上来。事关人格问题,我应该诚实的告诉大家,那是一封情书。事隔几年,我至今想起这件事情仍被那个问题困绕,就是我那封信究竟是否该作为情书,如果是,那么那就是我的初恋。秧田少的初恋就是偷偷地暗恋本校的一个女孩子,一封接一封地给她写信,写所谓的情书,而那第一封情书呢,他用半年的时间艰苦卓绝地酝酿勇气,再用一星期的时间字斟句酌写满两张白纸。而结果呢?秧田少觉得不应该去谈论结果,当事者不想去谈论的结果,想必不会是好结果,既然这样,那就暂且不论。尽管如此,从个人感情而言,我还是很想把这么一段经历记住,我还是很愿意那是一封情书,秧田少的第一封情书。天知道,也许同时还是那个女孩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可是麦子作证,四月里那些随风摇晃的金灿灿的麦子知道,我那里面都是写的些什么啊,初秋里的微热,来自遥远六月的暖风,夹着太多压抑恐怖和迷惘,远去的校园民谣远去的老狼朴树(那时侯没想到朴树还会重新出现),莫名的伤感,以及刹时的激情,间或提起写信的缘由,一笔带过,单是表着这样一个动机:写信是为了写信。真他妈的没出息,会有人相信吗?我如此破费周折,就是为了去给她寄上这样一封信,很含蓄地告诉她即便是很不含蓄地说出来也没人相信的事情:秧田少写信给你是为了给你写信。这是一封情书吗?“男女间表示爱情的信?”基于两边都不是的尴尬存在,那封信现在看来真的很有些意义,既然这样,就权且当它是一封情书吧,我前面已经说过,我还是很情愿这样的。
) `, J2 A) f$ g* T8 H- W3 Y: f 同样事关人格,我应该继续诚实地承认,我那时觉得自己的行为,我对那个女孩子的心思,就像老街对传说中的红灯区有非非想念那样,是很不应该的。而且老街向来都只停留在想的层面上(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属实),可是我已经构成了行为。这虽不是罪恶,可也不是件好玩的事情,况且,我是认真的。我那时很认真地对待这封信很认真地去写,我甚至想到要像蓝岚那样把信写的跟诗一样。似乎蓝岚有这样对我说过,蓝岚说麦子,其实你的文字隐藏着你诗人的秉质,它们在你的身上藏不下了,溢出来,流散到你的文字上,我知道你,或者说这个社会,不需要诗人的秉质,可是它们没有错。有这回事吗?秧田少移目于窗外,移目于远处醉人的山岗,开始沉沉地发呆,想了好久也没想明白秉质是怎么一回事。事实上现在关于蓝岚说我有诗人秉质这件事我记得很不清楚,也许当时她很有可能说我具有傻子的秉质,很多人都说诗人其实是傻子,为了吟作几个破文字而穷其一生,基于这种说法的存在,诗人就是傻子,傻子也便是诗人。这么一倒了不得,秧田少就有了诗人的秉质了。- W0 \/ \' @; Z/ s!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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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作证,四月里随风摇晃的金灿灿的麦子来作证,我当时的确是洋洋洒洒地挥舞着我的诗人或是傻子的秉质,像写诗一样写我的第一封情书。/ a' \, a/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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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秧田少的第一封情书写得群袂飞扬,写得诗情横溢,写得涕泪将盈。如果拿出去发表,必会夺得同类之冠,譬如年度最具文采情书奖,年度最受欢迎情书奖,年度最具煽情情书奖等等,只可惜当时没有相关的奖项设置,如今也没有,写得这么好的一封情书却没人发现它的好,没有得到应有的肯定与赞赏,对于当时立志走文学创作道路的文学青年秧田少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老街是到目前为止唯一可以肯定看过我情书的人,这一点极为不易也极为重要。大家知道很多特殊的灾难时期文学家被逼无奈只能痛而兼做历史学家,担当文字以外的见证,作品里反映了很多历史的真实。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我之所以不惜以感情上的重大跨越(小青年的谈情说爱到文学家的痛苦无奈社会的悲哀)把这么一个沉重的话题往这里搬,只想指出极为重要的一点:老街当年看过秧田少的第一封情书,并且作出了相当重要的评价。这是一段真实的历史,蓝岚和她的来信可以不是真实的存在,秧田少的诗人秉质可以不是真实,第一封情书的内容可以不是真实,但是老街,我亲爱的老街对于第一封情书的评价绝对是真实的。当时老街看了那封情书以后,潇洒地理了一把头上的那蓬杂乱无章的长发,一只胳膊坚强有力地搭在我的肩上,第一次开口叫我麦子,他说麦子,你他妈真该去当一名作家,做一名诗人!在我对老街的所有可以追查的记忆里,这是他说得最像人话的一句话。正是老街给我以同志般的温暖和鼓励,和着初秋的中午还很有点热度的阳光,我的心里心外都是热乎乎的。秧田少的心里一热乎,血就有如开闸洪水之势哗啦哗啦往脑子里涌,冲消了此前所有的犹豫和顾忌,于是就轰轰烈烈地把信寄出去了。四月里随风摇晃的金灿灿的麦子为我作证,如果没有老街同志给予的无私的鼓励和温暖,这封在秧田少人生道路上有着伟大意义的情书和有可能会被埋没掉。所以关于第一封情书,老街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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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x& L5 b0 i. D" ^, @) o% M- P3 T 难免要说到第一封情书的下落。也许我应该再一次让田野上和风里的麦子为我作证,关于那封情书的下落我所知甚少。可是多少无奈啊,其实那一片片金灿灿的麦子对此也是一无所知。我不知道那些麦子有没有为我感到过悲哀或可惜,它们曾一次次的随风摇晃是不是在为我那诗情横溢的情书叹息?- Z! e; W8 Q" [+ U9 v* z3 \9 C
我有很多次想到了那些麦田,想到了曾对麦田里的麦子有过动人描述的蓝岚。我很想站到麦田的中央,大声地告诉那些麦子,我的名字叫羊麦,不叫秧田少,那个叫秧田少的人不是我。而且这个世界上也许根本不存在秧田少这个人,他只是由老街的五个“极为”产生的三个字,三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符号,关于秧田少的所有事迹都是老街一手捏造的。或者,即便真有秧田少这个人,他神经质兼具敏感脆弱又傻得一塌糊涂,他有过非非的念头,他有着诗人的秉质,他写给女孩子的第一封情书诗情横溢,可是最终那封伟大情书下落不明他的所谓初恋也不了了之。可是等等,那是秧田少,是另外一个人。而我呢?我是羊麦,我的日子过的迷迷糊糊,我做的事情莫名其妙,渴望过一种别样的生活,渴望张扬,却不得不日复一日地在小角落里过着平静没有波澜的生活。我曾经和蓝岚有过将近三年时间的书信往来,我是那个被蓝岚叫做麦子的人,我的抽屉里满满装的都是蓝岚的来信,那些诗情横溢的文字。我甚至在怀疑我是不是有过一段时间偷偷地暗恋过蓝岚,那段日子我曾拼命地给她写信,一遍又一遍的读她的来信。那些信里面确实有一封里面说到了我傻得可以,有傻子的秉性(我有一次寄了两封一模一样的信给她),但是并未曾提及我还有诗人的秉质。这可见,我真的不是秧田少,书面资料是切切实实的。6 O4 R/ j5 W4 Y' |) F6 W
基本上我完全可以相信上面的阐述,关于秧田少是否存在和他的第一封情书,关于老街和秧田少的微妙关系,关于我——羊麦——和蓝岚的通信。不过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遗憾,和蓝岚的通信没能继续。我找不到她,她也找不到我了。只能期待再一次的偶遇,而再一次的偶遇完全靠的是缘分。关于缘分,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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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们忽略了故事本身的不可料及性,以及,事实本身无法更改的存在必然性。一个冬天的夜里羊麦喝得晕忽忽轻飘飘地上网打开邮箱,极为意外地收到一封署名“老街”的邮件,内容是短短几行字:羊麦,我是老街,想念你,想念我们曾经的那些日子。还记得那时你写的第一封情书吗?
) ]9 S6 V$ H2 I8 B: L2 u 羊麦看着闪烁不定的屏幕,头晕得厉害。晕得厉害的羊麦相信自己肯定醉了,醉了的羊麦就想写点东西,关于第一封情书。8 z5 c8 P# W: D: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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