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羽惊骇地倒退数步,眼前忽地闪出一位高高瘦瘦的红衣人。他细细望去,立刻吓得面无人色。他这才有些明白为何怪老头会怕成那副模样。
v5 a; x/ _% R# C1 e3 j 他看到了一张骇煞人的脸。这张脸足以让东施和无盐之流也甘拜下风的。 这张脸属于――3 m2 k% u2 B4 r) s% z% F9 n/ \
唐娘子! # D% }) S {) l3 m
她秀发如瀑,长约一尺,如丝绸般柔顺,是银白色的,仿佛一丛飘扬在微风里的柳枝。发梢插着一支碧玉色的似花非花似芝非芝的奇异植物,有几滴露水在瓣上滚动,欲落不落,这支植物仿佛还在生长,怪异之中却有妙不可言的美丽。陆少羽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生机盎然的神奇植物。唐娘子的银发是如此得艳光四射,然而…… $ S/ K9 `: P2 {/ d/ y& O
她骨瘦如柴,长长的古典裙袍不像是被穿着,更像是被挂着。她的嘴不是樱桃小嘴,但同时可以放进四五个樱桃该没问题,鼻子倒是不高不低,只是不如不张在脸中间的这个地方就没几人能看出那是什么东西。唐娘子的眉毛浓得可以滴出墨水来,脸色惨白得像是随时会掉粉,最分明的还是那双眼睛,左眼凹右眼凸,同样是名眸善睐,却睐得人毛骨悚然。再说双颊的染的两片胭脂,非但不能增加一分艳丽,倒是添足了十分恶陋。 ; Y3 l; Z- z( q
陆少羽目光不敢在唐娘子脸上久留,转头去看怪老头,意外地发现怪老头歪着脖子,正津津有味地盯着唐娘子,还一脸陶醉的表情。 陆少羽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两个老妖精之间的瓜葛。
- ^7 F& y) h' N" q 唐娘子幽幽地道:“鹤觞老鬼,你这个负心鬼,躲了我一个三百年还不够,又是躲了我三百年。六百年啊,整整六百年!我自从与你结成伉俪,为你恪守妇道,对你无微不至,你怎么舍得离开我?” - e Z& H8 r( \) f# D' E
陆少羽听着“鹤觞”二字,但觉耳熟,但又记不清楚在哪里听说过。陆少羽幸灾乐祸地想:像唐娘子这样的长相,就算不是千年难见,但起码也是百年了吧。恪守妇道比呼吸还容易吧。可怜的糟老头,他的妖运也够衰的。他逃婚逃了六百年,也算是壮举。同为英雄男儿,我得向他适当表示一下尊敬。
: G0 T4 o" I# S; f) O; W# i) u, b这小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被唤作“鹤觞老鬼”的怪老头叹了口气,把嬉皮笑脸的神色统统敛去。
5 A' y. q6 J1 }! W 唐娘子灼灼如焰的目光盯着鹤觞老鬼,也沉沉地叹了口气。两个老妖怪的目光交接的一刹那,脸上都浮起一种奇怪的表情。他们的目光如磁铁般互相吸引着,很久没有挪开。
# M0 R. I+ o' A ]- y, Q陆少羽这才发现鹤觞老鬼个子的很矮,只能够到他的肩膀,如果站在唐娘子身旁,恐怕就与人家齐胸高吧。
0 s1 j2 c& C: |/ M& h9 S" M鹤觞老鬼出奇地柔声:“你这又何苦呢?” + e! ]3 y$ U1 t' E0 o% A; F. L( V
唐娘子的眼神也出奇得温柔:“那件事你瞒着我,可我早就知道了。人说薄柳之姿,而我却连枯柳之姿都没有,偏偏你还对我那么好……我要是不知道那事情,也没脸纠缠你六百年。你若真是负心鬼,我何苦千山万水地来找你?”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宛如杜鹃泣血,凄凉感人。2 D0 O5 w1 D: B. S5 s
鹤觞老鬼又叹了一声:“原来你早就知道。那你何必再找我呢?” " l( J: N6 Q( J4 H
唐娘子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 @' ]1 N3 O! v* o5 w# {鹤觞老鬼重复了一遍:“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 w. c7 d2 c% s3 r) A- S4 J' r唐娘子道:“我曾经听李隆基在贵妃的坟上轻声吟唱这一句,他无论做错过什么,在那个那时候,他是位好丈夫。你虽然躲开我六百年,但我知道……”她没有说下去,鹤觞老鬼痴痴地看着她,看得唐娘子的双目湿润。
: {8 h3 V% P7 `; C; Z两个老妖怪的眼睛,都晶莹地亮着。
5 w5 d! y- u) X0 o 这是一对久别重逢的伉俪。陆少羽揉了揉发痒的眼睛,轻轻走到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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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娘子慢慢的走到鹤觞老鬼跟前,鹤觞老鬼牵起她的手,为她拂开额际的散发。 * C+ s: s4 p2 G1 m' x2 j
执手相望泪眼,竟无语凝咽。
+ } i+ Y+ y( Z% Y0 m/ ^9 D4 |6 } “又过了三百年,餐风饮露,你还习惯吗?” 8 F# J0 x8 h+ W2 t! ?' e+ a
唐娘子没有回答,她抽出右手,掌中无声无息地变出一把木梳来,她轻轻地为鹤觞老鬼梳着一圈头发。
# n3 L5 J! `+ w “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你这老酒鬼,还是没有一根白发?”
5 |8 Z( m1 y7 u “有了也不差,要白就白成你这样。天下间再没有比你更好看的白发了,小唐。”
. H, y& ^' t0 q. M9 p& u “为老不尊,还这么花言巧语。”唐娘子浅浅一笑, “我知道那次你是故意来偷看我洗澡的。我在马嵬坡下修行,天下间谁不知道?” 1 L! `* f4 U9 ^, Y
“我当然是故意来偷看你的。我还故意让你发现,看着你又羞又怒的模样。”唐娘子的梳子用力一插,鹤觞老鬼痛叫一声,他抬起头,看到唐娘子含着泪正深情地笑着。于是,他也笑了。
$ F0 T* q% U0 s6 u) `* F“我知道你生气的时候,其实心里并不恨我。” / N3 I6 l5 w9 n% ~- f
“你这么大胆的老色鬼,我怎么会不恨呢?”唐娘子轻轻地说。* ?* u% d5 d; @% Q0 K$ I F, j
“就算你恨我,我也不管。小唐,”鹤觞老鬼的语气缓缓的,呢喃一般,“别人都说你丑,可我却觉得你比天仙还要漂亮。”( T* G# _- h4 b' S4 \/ B4 x- T* ~
“我哪里很丑?”唐娘子幽幽地说,“我是丑,很丑很丑。就你这老糊涂看不出来。”
/ u/ T" |; L9 u“马巍坡下葬着古往今来最漂亮的贵妃,她的尸体万年不腐,别人看了她,都看不出你的好。他们都是糊涂蛋。”唐娘子“噗哧”一声笑出来。
, W" Y2 h: X$ B( Z陆少羽听他们轻声说着往事,再忍不住眼中的热泪。他看着唐娘子血盆般的大嘴,看得难过起来,他真想让这位女妖长得好看一些。
# Z$ N; f3 D/ o4 r/ y" D 鹤觞老鬼问:“我来偷看你,你开不开心?”* k A$ o. v, L7 }# ]
唐娘子点点头:“开心。很开心。我在马嵬坡下,每天看着杨贵妃,她真的好美。她死了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来盗墓,为的只是看一眼她的遗容。然而他们看到我,都吓得屁滚尿流。呵呵,就连鬼怪看到我都避而远之,也怪不得那些凡人。” 8 Y9 F: N% B! I+ n6 H: q& j7 C
“只有你,你是来看我的。”她举起红红的袖子,拭去流下的泪水:“‘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贵妃的遗体被我放在冰晶棺里,她的花容月貌永远也不会毁掉。但你进来的时候,你却没有看她。”
1 p( ?# B- m) m5 x0 E0 c; P鹤觞老鬼略带得意地笑道:“我走过玉环的灵柩,看也不看她一眼。我想你也许正对着夕蓝玉镜看我。”
* ?* L+ U8 @, F5 H“你这老滑头。我哪有看?我在露水池呢。” ' k0 l x h/ l& y
“你不看怎么知道我没看杨贵妃?”
+ u( l8 v8 k! _! H( T7 U: C“这光彩的事情,你都说了十几遍,我哪里还不知道?” \6 n2 j( x1 V/ t( R6 y
鹤觞老鬼嘿然道:“也对,也对。哈哈,我就是不看杨贵妃,我只是来看你。”8 ]1 y1 S5 b3 x% E( O6 d% V/ W
唐娘子将鹤觞老鬼的头发理了又理,目光中尽是缅怀之色:“我当时想去拿衣服,却不料被你用摄物术给抢走了。我本来可以用草叶变出一套,但露水池附近却寸草不生的。” + ] L# b" r, O+ R; y
“哈哈,所以就便宜了老酒鬼我。我拎着三壶 ‘不早朝’,在独一无二的唐娘子身边把那三壶一口气灌下肚子。那可是世间最后的三壶不早朝啊。”
J, X$ |* B c% E, X- \8 L “我记得,你当时还唱着曹操的《短歌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1 V" m+ B/ O- J% l& ~
“错矣错矣。我念的是‘对酒当歌,妖生几何。’你以为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其实你也错了。”4 l2 s* O2 n0 t
“哦?”唐娘子甜甜地笑着,眼泪又从眼角淌下来,流成两条细线,“你从来没有说起过。”
d+ }5 g+ V+ M( ~, S. E “最早见你是在贞观六年,清明日,你手上拿着一朵芍药。你来到一口井边,扶着木栏,阑珊地看着井水。”鹤觞老鬼的眼角的皱纹上也闪动着泪花,“那口井是我的修行处,你在我的井口照着脸,流着泪,一串又一串,滴在井里。” j' A2 j6 u9 y) w* X: z% y8 H. X
“我忘记了。”唐娘子笑盈盈的,带着歉意。 # @" E4 i. ?) x4 o; T
“都是一千多年前的旧事了。”鹤觞老鬼摇摇头笑道:“你以前不知道,我今天才告诉你。” 6 [. k& O" X/ m% r
听到这里,陆少羽听出一种生离死别的味道。 难道老个老妖精就要大难临头了吗?' i( x1 ~( P+ b! B0 X
唐娘子勾着螓首,问道:“三百年前我送你的那块石头,你还留着吗?”
3 x: {& J4 z- ~' r 鹤觞老鬼从袖子里掏出一颗橄榄状的乌黑石头,爱惜地摩挲着。 9 Y5 r8 ~6 }7 [% l5 ?( p3 O, @
唐娘子拿过这块不起眼的石子,说:“这是峨嵋山上的娑罗花经千年结出的娑罗果,是玄宗皇帝送给杨玉环的宝物。”唐娘子将之丢在地上。
6 d3 l4 {- [) V 一瞬间,整片天地变得绚烂多彩。
- w# D$ P. p: O, I 娑罗果落在地上,升起一股七彩色的烟雾,烟雾中闪动着灿烂的旒芒,聚成明亮氤氲的雾气。然后,仙烟妖雾中有一根小苗冒出来,迅速地拔高,升到四五尺高,蝶翅般的彩斑叶子婆娑多姿,上千瓣小小的花叶仿佛数百只蝴蝶在曼妙地挥动着翅膀。一个火焰般的花蕾长出来,在逐渐稀薄的彩雾中脱颖而出,缓缓地张开花瓣,绽放。花是深红的,五片瓣,状如大蜀葵。花上惟有一条蕊,比花叶还长,蕊枝呈青色,如槿,花蕊上端缀有金色碎屑,整根花蕊婷婷玉立,犹如姿态婀娜的花仙子在摇曳翩舞。花瓣仿佛燃起的火焰,而花蕊则是冰清玉洁的仙子,透射着璀璨夺人的魅力。
p ]7 C/ E- H S5 ` 一种淡淡的香味蔓延开去,清馨、宁静、幽远。第二天,唐城所有的人都在说:“昨天晚上闻到了奇妙的香气无论是醒着的人,还是梦里的人。 0 d$ ?3 V+ v ^+ R+ `
这株娑罗花的美态,简直惊心动魄。只绽放那么一朵,却给人被千千万万朵的鲜花包围的感觉。陆少羽沉迷了,他仿佛看到广袤的沙漠中开满了昙花,又仿佛觉得碧蓝的天空中纷扬着金粉,再感觉不到一丝人间的脂粉味。
1 H8 {* k) b3 s1 x L 可惜,只一瞬间,花就凋谢了。又一瞬间,整棵娑罗枯萎下去,薄雾散尽,地上只余下一滩花尘。 & M: K5 V& x% y5 b! ?
风吹起来,娑罗花的香味与尘土都随之消散,镜花水月般无影无踪。
) U( x7 \1 P% p8 s! p$ R8 J5 g 这便是一朵娑罗花的一生,犹如一个民族诞生与灭亡般,让人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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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6 \6 z; U1 D! W b' y5 D三、神仙壶公 g4 j# ]5 h2 j' Y4 L4 ~- O
; c: s3 X: F- f1 V/ G( ?6 `7 Y 鹤觞老鬼轻轻地唤着:“小唐。小唐。”此刻,唐娘子的脸仿佛染上了娑罗花的娇艳,也变得妩媚动人。 & m0 W+ Q+ o4 B' F1 I+ s
唐娘子轻轻地揉着鹤觞老鬼的脖子,说:“老酒鬼,这里还酸吗?我知道你故意让我欺负你,不然,以我的左右采莲手,怎么动得了你这身铜皮铁骨。”
: [# @& |3 L! @鹤觞老鬼咧嘴笑着。
: s. X" a0 L; m* M1 j5 }6 K+ O, y 陆少羽站在一旁动也不动,他仿佛也痴了。
8 R- `9 u8 A- H1 P4 Y; f# j唐娘子向鹤觞老鬼说:“看,那个孩子看我们疯疯癫癫,竟然也不逃开。” 鹤觞老鬼看着陆少羽,又觉得他不像是那个人派来的探子。鹤觞老鬼说:“他是个傻小子。”4 H, |5 c3 @+ {- c
唐娘子向陆少羽挥挥手,道:“孩子,你看我们两个老家伙好不好笑?”. \. \! M! P/ B* l2 a J
陆少羽见到唐娘子向他说话,呆了一呆,没有回答。* Z8 R ?" Q. R
唐娘子笑道:“真是个傻小子。”她又说:“傻孩子,快离开吧。这里是大凶之地。”她的声音柔美得让人心神皆醉。 2 d- F; g" y, y9 u' ~1 M# f
陆少羽也不知有哪里可去,糊里糊涂地摇摇头。
& F. D- g4 X( r* V6 S鹤觞老鬼问:“是不是有人派你到我的法障里来?”* q" E0 K/ Q$ x$ A9 g
“没有,我走到天桥下,就进了你的法障。”
: o3 z( y- Q0 \鹤觞老鬼啧啧称奇。
/ d% l+ F4 k1 e. Y$ {7 ?% R “傻孩子,这里乃是白虎凶地,今夜丑末,北斗照临,戾气弥漫,妖氛聚拢。我知道你也不是个寻常人,但这样反倒更危险。” 唐娘子温和地一笑,虽是丑相逼露,但陆少羽不觉得有半点难看:“等一下就要来一个我们的大仇家,远远不是我们能应付的。你还是快点到老酒鬼的法障外去。我和老酒鬼只顾着叙旧,倒疏待了你。刚才老酒鬼和你开玩笑,你要在意。乘现在还来得及,你快走吧。”
5 i% ] a# m0 G" m8 U+ R3 N2 }7 U 陆少羽抬头一看,南方的星空,也就是东方七宿所在处,有几颗自东到西,距离相当远的星星,突然发出了一种异样的光芒,那种光芒又细又长,攸然射出。北斗七星之间,有猩红的血光布成蛛网,在漆黑的苍穹异常醒目。
* {& U5 y& `# q: S: s 他又转头四顾,这时候,树木桥墩道路房屋全部都消失了,眼前是一团浓黑的浊瘴,在东南西北四方都突兀地屹立着九根白色的石柱,柱子上遍布虎纹,那石柱摇摇晃晃地仿佛一头头凶恶的猛虎,正扑物欲噬。
/ u; Q5 i$ l4 J' T6 C) C5 t “九幽白虎阵!”陆少羽惊呼道。
5 A$ u7 L% X' }7 ^+ ~5 M “不错,正是九幽白虎阵。北斗注死,南斗注生,六初七丑时正是北斗死门打开之时,阴气最盛。九幽白虎阵与北斗死门重叠与此,地煞气凝集于白虎穴,天煞之气充满于北斗门,入之无生,触之即死。”
* Y1 M7 H9 \) u7 r 陆少羽自言自语,他记得这是茅山密典《伽蓝百记》的记载。北斗死门每三百六十五年开启一回,每次都有非人间的妖物降临,多为凶兽,由戾气所化,常为祸修真界。
9 ]8 L S2 Y2 d3 l N( g- b/ N6 g “傻小子,看不出你有点能耐,看出这阵法。”鹤觞老鬼面容一肃,“不过,既然如此,你也该知道它的厉害。你快快走,省得枉送小命。”" L1 u% A- e Z
陆少羽问道:“你们的仇家是谁?”
' h: G1 f8 g: n2 @+ Z0 B唐娘子道:“不必多问,让我送你出去。”她正要施展法力,却听陆少羽喊道:“且慢。小子还没问过两位老人家的尊姓大名,怎么能傻乎乎地就跑了呢?”
! _, q% Q$ F/ @; l5 X这么一说,两老妖都感觉到眼前这少年的荒唐大胆。若是在平日,他们倒很喜欢和这年轻人亲近,奈何时不我与。: }3 W. }$ B; P
“你不是听到了吗?我就叫作唐娘子,他是鹤觞老鬼,都是千年修行的老妖怪。你身为茅山门人,是不是想要降妖除魔?”
6 G7 g3 z4 p! {3 k4 a陆少羽侃侃道:“非也非也,我不过是好奇问问。上天有好生之德,就算降魔除妖也有违佛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万万不会出手的。你们二老有所不知,茅山派自我少年天师陆少羽出山之后,已经成为最仁慈最强大的天师道门派。”
) V( G. K. T( g* G6 A, I% W3 c: U唐娘子宛尔:“贫嘴的傻小子,你再这样罗嗦下去,小命就要丢了。” 鹤觞老鬼补充道:“你年纪轻轻,日后大有作为,不必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一起死。况且你还是茅山派的修道之人。”
( G7 `& @) R( Z" }/ i/ N- H( U+ {) L# A陆少羽暗暗咋舌,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仇家让两位道行高深的老妖怪这般忌讳。他也知道自己身处险境,不过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天生古道热肠,便是看到妖怪落难,也要出手相助。
% l( o, Q: _: ]+ r9 P6 V" E陆少羽毅然道:“不管如何,我决定要留下来,与两位老人家一同抗敌。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他昂首挺胸,一派豪气干云的模样,两老妖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z- ^5 ?; P- u3 X, ]' p) Q: p/ ^
半晌,鹤觞老鬼冲唐娘子笑道:“这是个不怕死的小道士,我看着很喜欢。”陆少羽得意洋洋地道:“酒公公所言有理。”
4 ?* R$ Z4 ^- m, D0 |$ Q7 L鹤觞老鬼问道:“你叫我什么?”
' w$ v {5 v X/ _* p, s' H“酒公公。”
k/ M; e$ Q9 r# I7 s! j/ N鹤觞老鬼老怀大悦,哈哈笑道:“从古到今,敢与我这么大胆说话的年轻人,就你一个。小唐,你听到了吧,他叫我作‘酒公公’,哈哈,酒公公。”唐娘子也展颜一笑:“我本以为修炼天师道的道士都是不近人情之辈,想不到如今还出了一个与妖怪亲近的小道士。”
1 |! F/ J. w M6 u2 J3 Y0 c陆少羽嘿然道:“唐婆婆是不是也同意我留下来帮你们对付大仇家?”" L c8 m% W7 G1 J q7 L/ R
唐娘子喃喃地念了两遍“婆婆”,道:“好孩子,以你的法力,根本就帮不上忙。况且那人乃古代神仙,是天师道的先辈。”陆少羽略一踌躇,道:“既然是神仙,早该跳出五行之外,怎么还会和唐婆婆你们过不去?”* d8 B) \6 A8 I6 K
唐娘子叹道:“宿世恩怨。”
2 x2 j4 Y5 Y1 Y( c3 X/ U* u# c唐娘子想了想又道:“难得少羽你这么善良乖巧,婆婆就送你一件小玩意。” 鹤觞老鬼突然插嘴道:“这小子叫我公公,作公公的也该送个见面礼。哈哈,小子,你看这瓶子怎么样?”2 E9 I& I0 S9 T& @- B# H
陆少羽望去,见到鹤觞老鬼的手上托着一个小小的紫褐色怪瓶,质地似金似木似石,模样有点像观音大士的净瓶,以极精细的匠艺将银丝镂嵌出一棵人参与一朵灵芝。再是眼力不济之辈,也能看出这个古色古香的小瓶子不同凡响。 陆少羽心里偷乐道:“我年少有为,以义薄云天的精神感动了两个老妖怪,堪称众天师的光辉典范。”他一边胡思乱想,一遍仔细地听着鹤觞老鬼介绍瓶子的来历:/ Q; g7 F( c! n& s; {
“此乃紫羜羯结晶而成,我搜遍名山大川方才得来。你莫瞧着它小,瓶中却能灌下几百壶好酒。”2 c3 i8 z6 W- Z, l* n1 ?
陆少羽看他背的那个大葫芦,有些狐疑。鹤觞老鬼念念有词,但见小瓶子里源源不竭地涌出酒水,一时间酒香扑鼻。陆少羽确信这是件无价之宝,顿时笑逐颜开地说:“果真是好宝贝啊,酒公公真舍得送我?” 鹤觞老鬼道:“这个自然。你过来,我传你使用此瓶的咒语。”
8 d# M! y, V" E陆少羽走到他身旁,弯下腰,鹤觞老鬼在他耳边轻声宝瓶咒相告。
0 }2 |8 _' X" }. S- b( D 唐娘子娇笑道:“死酒鬼,又拿你这酒瓶子卖弄。咒语说得那么小声干嘛,还怕我偷听不成?”
4 E( Y# H1 L6 @! }& K+ k鹤觞老鬼嘿然不语。陆少羽忍不住道:“他老人家的咒语和婆婆您可是大有关系。” & ~5 L3 L/ z* H4 b H
“哦?老酒鬼又玩什么把戏?”唐娘子谑道:“听说我要送你东西,这老家伙就抢着来献宝。嗯,少羽,这酒瓶子可是老酒鬼的心肝宝贝,他肯送给你,也是你的一番造化。”少羽闻言窃喜。1 g& t0 S+ q7 H4 C
唐娘子又道:“其实老酒鬼的酒瓶子也没什么希罕的,婆婆送你更好的。喏,这个……。”她拿出一件东西,鹤觞老鬼的睁大眼睛,叫道:“莲动檀木舟!” 鹤觞老鬼知道唐娘子一生好强,便是在送人宝物方面,也不肯落于自己之后。5 M% {( X* J. R$ [4 ~* d
唐娘子得意地点点头,向陆少羽道:“这是七百多年前,何仙姑送给婆婆的法宝。今后你若要行水道,就派得上用场。” 陆少羽见她枯枝般的手掌上,搁着一艘拇指大小的木舟,色泽殷红,散发出龙涎香般的奇异檀香。
/ g& B5 ` ?6 J p& b% p唐娘子走到陆少羽跟前,凑在陆少羽的耳边将放檀木舟的咒语说出。
% H# j/ D W( l# x# Z+ z宝瓶咒是:美酒佳酿思娘子。
4 u' u) L6 u% p# N 檀木舟咒语是:明月扁舟忆酒鬼。
6 H# @) r, P( T j2 h3 o 文句平凡,但暗含的情意,却让人感动。陆少羽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将两种咒语铭记在怀。
& h+ \; B1 k" e! Q “将东西收好,日后拿出来,多想想你婆婆,婆婆会很开心的。”鹤觞老鬼轻声说。 6 S9 I! q; u0 y4 G8 {8 O
“走吧,孩子。”唐娘子也轻轻地说。陆少羽听后,不禁湿了眼眶。两老像是在交待后事一般。
! U5 \4 t" }: P+ s; e6 E8 J 陆少羽摇摇头,此时此刻,他更不会走了。
9 B. o$ o( b! L+ B2 [0 n- \唐娘子拍着陆少羽消瘦的肩膀,辛酸地道:“傻孩子,你留下来也没有用的。来的神仙是壶公,他心狠手辣,法力无边。你就带着我们送你的东西走吧。” 鹤觞老鬼在一旁黯然。萍水相逢,但两个老妖显然已经对这个至情至性的小道士生出感情。- [: A& ?5 b+ a: R+ K# H
“壶公?”陆少羽一愣,立刻想起《太平广记·神仙传》里便曾为此仙立传。0 L9 q; z3 V4 p- C+ ]) H& P! o
原来是壶公,难怪二老会如此沮丧。陆少羽绝望地想着,却依旧半点临阵脱逃的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