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的公厕—最美公厕女孩现在和未来

煎饼 · 发表于 2011-8-6 16:09:00

并不是第一次来到嘉雯的家，但之前，却从来没有进去过，也想不到里面会住着这样一位可爱的8岁小女孩。

车来人往的马路边，有间公厕。

3年来，小嘉雯一直和爷爷生活在公厕里。

你得坐到床上，才能把门关上。门后，便是那张很有名的“最美公厕女孩”照片。上面贴满了学生们的祝福。

公厕里一间不到4个平方的管理室，便是祖孙俩的“家”。一张铁架床，就塞满了。

的确，下沙文溯路上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公厕，实在没法引起人们的太多注意。男女厕所之间的一间小屋子，住着小嘉雯和她的爷爷谭荣运。屋子太小，除了一张上下铺的床和一个放着电视的柜子之外，几乎没有容身之处，所以每天晚上小嘉雯只好到公厕门口的路边来写作业，一把带靠背椅子是她的桌子，而她则坐在10厘米高的木凳上。昏暗的路灯，来往的车辆，让人绕道而行的公厕，以及伏案学习的小女孩，场面心酸及突兀可想而知。
一位理工大学的学生发现了这一幕，拍了照片传到网上，立刻引起轰动，无数的人开始关注可怜又可爱的小嘉雯。自此，嘉雯被网友称作“最美公厕女孩”。
生活
作为2011杭网义工外来务工子女夏令营中唯一的小“明星”，嘉雯的生活却依旧普通而艰苦。在她和爷爷的家里，爷爷睡下铺，嘉雯睡上铺。而上铺堆了很多书、衣服和各种杂物。
不嫌挤么？“嘉雯说她身体小，有块地方能躺下就好了，不挤的。”
这个回答让我想起夏令营开营那天，第一次见到嘉雯时我问她，住在厕所旁边，不嫌臭么？嘉雯的回答轻描淡写，“不臭，把门关起来就不臭了。”
但她们的生活却远没有这般轻松，爷爷谭荣运是这间公厕的管理员，所以必须常年住在这里，嘉雯的父母在苏州打工，自小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她也追随爷爷，在08年从老家徐州来到了杭州。3年来，小嘉雯一直和爷爷住在公厕里。
这个尴尬的家有时更像一个牢笼，束缚着爷爷谭荣运和幼小的嘉雯。由于户口的原因，嘉雯只能到九堡客运中心附近的余杭武术学校上小学，下沙到九堡，11个站，来回近2个小时的车程，嘉雯每天都天都要独自面对。
“第一天上学是我送她去的，之后的几天我让她自己走，我在后面偷偷跟一段路，之后就全是她自己上下学了。”谭荣运作为公厕管理员，不能随便走开，只好让当时仅6岁的嘉雯自己去挤公交车上学。但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了事。
第二天上学，嘉雯坐车坐过了站，只好到对面再往回坐车，却不知道要到哪一站下车了。迷茫的嘉雯幸好遇到了一位好心人，给了嘉雯3块钱，让嘉雯干脆坐车回家。“9点左右，嘉雯回来了，我还奇怪呢，今天不上课吗？”谭荣运看着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的嘉雯，有些惊讶。很快，这份惊讶就转变成了心疼，得知嘉雯找不到学校才回来后，谭荣运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让一个孩子自己这么跑，万一出点安全问题，我哪受得了？”
爷爷
谭荣运皮肤黝黑，穿一件普通的白衬衫，戴黑框眼镜，谈到嘉雯时，他会嘿嘿的笑起来，憨厚的笑容，与脸上横七竖八的皱纹一起，映衬着他北方农民的身份。
一生大部分时光都献给了老家的田地，晚年生活所迫出来打工，谭荣运对生活已经没有太多期待。现在，他每个月的工资仅有1500块，还要整天与公厕为伴，唯一的好处是——不用租房子。
除工资外，每年谭荣运还会拿到10000块，作为公厕的水电、维修等费用。我觉得，这应该也是一项收入来源吧——总能省下一部分吧。
谭荣运一开始想的和我一样。但一年下来却发现，每年光水费就要7000多，其他杂七杂八加起来，10000块的补贴往往入不敷出。“人家早就算好了的，不然这一万块不是白给你了？”
厕所的用水用电，等于是要谭荣运来承担。为此，谭荣运和嘉雯的生活异常节俭，炎热的夏天，洗漱时根本不敢把手龙头开大，小心翼翼的开源节流。厕所里间的住所内虽然装了空调，但也是基本不开。
公厕里除了男女厕所外，一般还设有一个小间，是为残疾人设计的无障碍卫生间，这里也是谭荣运和嘉雯的“浴室”。没有淋浴，只好用盆接水，凑合洗一下。3年的公厕生活，已经让爷俩习惯了这样的洗浴方式。
一到冬天，谭荣运和嘉雯要想洗澡，就只好跑到公共浴室，由于城市建设，这样的浴室已经所剩无几，谭荣运在3公里以外的高沙村找到一家，收费8块钱。而外出不便加上经济拮据，到这样的浴室洗澡对爷孙俩也成了奢侈，谭荣运说，一个冬天，能洗两回澡就不错喽。
谭荣运谈及生活的艰难，既不悲伤也不气愤，而是表情淡然，只是偶尔露出无奈的苦笑。他说话语速不快，有时还有点逻辑混乱，说到停顿处会吸一口手中的香烟，但他吸的很轻，似乎不舍得过快的将烟抽完。一根烟在他手上，似乎永远燃不到尽头。
谭荣运总是反复强调两点，一是嘉雯很聪明，二是他只希望嘉雯能好好的。所幸嘉雯也非常懂事，对生活中的一切，她从未抱怨。
未来
嘉雯“出名”后，除了得到很多媒体的关注之外，也幸运的得到了一些人的帮助。中国计量学院的学生们就为嘉雯和爷爷设立了一项帮助基金，由学生捐款而来，他们帮嘉雯和爷爷办了张计量学院食堂的饭卡，并每个月向里面充值300元。这样，嘉雯和爷爷的吃饭问题，就可以到和住处仅隔一条马路的计量学院食堂来解决。在这之前，爷俩的常见伙食，是用电磁炉煮一些稀粥喝。
除此之外，还经常有学生带来各种各样的帮助，理工的一位老师甚至邀请小嘉雯到自己家去住了一段时间，并打算帮马上要上3年级的嘉雯转到下沙来上学，这样嘉雯可以在下沙顺利地读到高中。嘉雯的床边，贴着那张在网上传播很广的嘉雯微笑的照片，上面贴满了好心人送来的祝福贴纸。

但过多的被人关注，也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幼小的嘉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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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心人送来的图书，就堆在上铺的床头。

学生们帮嘉雯和爷爷办了张计量学院食堂的饭卡，每个月向里面充值300元。嘉雯已经会自己拿着饭卡去食堂打饭。

将近4周的夏令营下来，来报道的记者和不少义工，都敏锐地发现一点，小嘉雯和其他孩子不太一样，与其他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相比，嘉雯显得更成熟，也更有心眼。而摄影记者则感到，在镜头面前，嘉雯驾轻就熟，似乎总能给你你想要的画面。
对于大家的关注，嘉雯也曾有过反感。谭荣运清楚地记得，6月份有一天，嘉雯突然对他说，“爷爷我不想让他们来采访我了，它们（闪光灯）太亮了”。但后来，面对来客，嘉雯也就顺其自然了，义工说，上次有人来采访，嘉雯没空，就很淡定地对那人说，你先留张名片给我，我再联系你。面对生活带来的改变，幼小、孤独的嘉雯似乎难以抗拒。
谭荣运把这样的嘉雯，叫做“会说大人话”，他觉得这样挺好，经历了这些，嘉雯明显更加成熟，更加懂事，也更让他放心。
今年，嘉雯收到邀请，参加了湖南卫视《舞动奇迹》节目，谭荣运请人代看了两天厕所，陪嘉雯去了长沙。对我们，他如数家珍的说起节目的名字、流程、以及节目中的明星等等，看得出来，他和嘉雯非常享受这次湖南的荧屏之旅。现在的嘉雯，俨然一个小童星了。
不过，在被问及希望将来嘉雯走怎么样的路时，谭荣运顿了顿，说还是不希望嘉雯过早地接触社会，“学习还是第一位的吧，我还是希望嘉雯能好好学习，最终上个好大学。”相比于小童星，爷爷还是更想她回到普通的人生轨道中来。
回到普通的人生，是谭荣运给我们的答案，但说到这时，他欲言又止，明显有些犹豫。只要嘉雯还住在公厕里，她就还是那个“最美公厕女孩”，而不仅仅是一个8岁的小女孩。
一间公厕，对嘉雯和谭荣运来说既是牢笼，也给他们带来了关注与切实的好处，连谭荣运也承认，“穷人那么多，如果我们不是住在公厕里，哪里有那么多人关注呢？”
能不能回到普通人的生活，在于嘉雯和爷爷能不能走出这间“公厕”。谭荣运说，由于嘉雯越来越大，自己也想换个工作，也带着嘉雯换一种生活，但身在异地的现实无奈让他还无法迈出这一步。
未来的路到底怎么走？坐在公厕门口的谭荣运望着远方，似乎还没有答案。

这天，小表哥也过来玩，公厕里的这间小屋里，便多了许多快乐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