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上了爸爸的孩子（二）

上斌

我在门上贴着对联。
7 B3 Q# }: Y4 [; x8 ]上联是“欢迎你回来。”
1 h8 [& x' w7 ]% a' e% L0 E下联是“不许再走了。”
看了看，对自己的书法很是满意。
9 m  h# |8 V, O4 t三个月后我撕掉对联。
; P9 a; F1 V( f/ i+ p揉成一团，放进嘴里使劲咽，最后趴在马桶边干呕
。
我大病一场。
9 L  M" |4 z' U. P! m% W睡梦中常见一个华丽的景象。
% X4 g5 S1 u" r7 p5 f2 v6 ^! C* n% x一个婴儿在天花板上缓慢地爬，转过脸来，面容与
她一般无异。
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 j; w. a. z0 z1 r' J8 t; j一年后的一天，我有事坐出租车路过一个师范学院
, T4 d7 Y$ h- u! }0 L# Q, c，**在车窗，远远看见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背影
3 [! f3 m. B( Q0 u3 `+ i* D7 {6 i。我连忙叫司机停车，我冲下车，追上去一把拉住
她。
" s3 S" ~) B: W+ M/ k) _  b回过头，是个陌生的女孩子。惊恐地望着我。
对不起，我放开。
% [+ n7 S: H( A  V1 R她笑了，认错人了吧。
她要赶去一个地方，打不到出租车，为了抱歉，我
送她，到了目的地，她下车，我留下了她的电话。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在她后面保持一段距
离走着，因为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背影，我常常痴
/ w: ^6 ~! T2 A痴地望着那张背影，然后缓缓走上去，搂住她，对
她说，别离开我。
她摇着头笑，傻孩子，我不离开你。
" e/ t4 M% O8 v) z# {- F" b她25岁，叫我傻孩子。
5 X- C, j: [% C* c0 R渐渐地，走在一起时，我离她的背影的距离越来越
短，当我们终于可以并肩走着，而我转过脸和她说
8 Y% }* W8 L8 _* r话时没有一丝怀疑时，我向她求婚了。
我确实是爱她的。
) y+ b9 r  |. Z) p"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不爱她。
爱只是一个词，内容千差万别。
- L1 p8 ], g( L我不这样爱你，不代表我不爱你。
: b2 u! b1 J- \* E2 N5 t' S婚礼很简单，然而我们却异常幸福，我没有问过她
的过去，她曾与谁恋爱，她也没有问过我有什么过
去。
9 a# m' x3 ]9 Q- f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在一个幼儿园兼托儿所的所在
9 d8 N' U$ t" t+ K8 ^# v教授小孩子。
, c3 r+ }4 ^+ E, e我辞去工作，开了一个广告公司，渐渐居然也招了
些人来，添置了一部车。
周末，便与妻开车去近郊，归来时买些当地零碎杂
4 h# K: [4 ?: M2 d4 W' R6 Z食供奉她的同事，我的员工。
时间，就是这样慢慢过去的，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最
' z2 g* U8 y5 }最隐秘的地方，隐秘到自己都不敢翻动，也不敢销
毁。
婚后的四个月零三天，如往常一样，我去接妻下班
7 e8 _: W/ m! i" s0 Z。
妻正在和一个穿着长裙，化着淡装的女子聊天，他
0 f% O+ h0 g: X. J们并排坐在绿色的小长木凳上。
9 T3 S" l2 l$ m6 M- P' |一个小孩子在他们四周调皮蹒跚地跑来跑去。
妻看到我，笑着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我一动也不敢动，呆呆望着她。
  E' W* k  t; [( ]7 m我的女儿，她不再扎着马尾，长发流泻下来。
震惊从她眼眸中一闪而过。
( Z& ^* J3 L. \5 H$ X4 Q) m) z% a你好，两秒钟后，她礼貌地伸出手，淡淡笑道。
小孩子摇摇晃晃地抱着我腿，牙牙地唤，爸爸。
! \1 L: c% |4 ?' N% h* \( R% l- u笑得春光灿烂。
/ n2 m9 t1 w0 W" c' a* L妻笑起来。
$ G+ f4 U. c) u) x6 ?: p那不是你爸爸。
( {# \  ~& E0 Y' m+ }: `$ p5 Z8 d6 x那年，我29，她21。
3 c) i& Q6 m) V  e3 E如果你日夜思念的人在你面前，你只能装作完全不
. c8 K) o. e+ p  [认识她，是什么感觉？
" B" v0 O* X! t$ G1 e+ e因为她装作不认识你。
! p$ q# X2 {! X3 p% c) P# \我甚至怀疑她从未认识过我。
她爱怜地撸撸小男孩的头发，抱起来朝我们点了点
头，离开了。
/ T  _' u* ~6 R( Q" E1 a我开着车，带妻去吃饭，不经意问。
那是谁？
哦，她很漂亮吧。
是哎，我嬉皮笑脸地望着妻，不过及不上你。
' g% {* I" D' N. y& a5 C于是妻满足地讲起了她的来历。
' q$ N" ~& F( M$ T6 H: r前两个月一天，突然看见她隔着幼儿园的栏杆，无
限贪婪地看着，我回望她。
她朝我笑笑，我请她进来坐。
8 e! _) j2 ~1 c  w8 ?  D  h: K过了两天，她带了那个孩子来。
; ~- R2 f7 a8 D她似乎很忙，总是周末来接他，平时都归我们园照
" s- m* I: b7 C1 D# e7 x& d, I管。
妻的幼稚园有日夜寄宿的一项服务。
7 {8 J6 Y  L2 }) S" Y类似孤儿院。
  s! T- ^" ?; h那多少次我去接妻时，我的孩子正在我边上玩着积
木？
我极疲倦。
5 y  T' ]% x4 y+ \0 y# k累了吧，早点回去吧，妻温顺极。
: Y: q1 b3 X1 I* x% B晚上，我抱着妻，一次次进入她，流着眼泪。
  o1 w1 e: o8 k4 n# X妻摸着我的脸颊，问我怎么了。
2 [, x- Y% Q0 h9 i' F6 Z( p我说我爱你。
8 n3 H$ f0 {/ k  N5 ?礼拜一，我离开公司去了那里，妻只是惊讶我怎么
3 t+ R/ w/ r$ }' E  k1 Q; U2 K, c" D给她惊喜，没空顾我。
我找到那个孩子，问他妈妈好吗。
+ S" B+ t( E  H" |' o  N1 u他只是笑着唤爸爸。
似乎妈妈只教过这一句。
% _8 b' d* k- S! j" v- v第二个周末，我早早等在那边，她抱着孩子与妻出
来，似乎与妻很谈得来。
6 N- Q! `, N, Z6 |. S& \4 W望见我，朝我点点头。
6 X( P8 m, F7 ?& C6 H9 f3 F$ P不如回家一起吃个便饭。我提议。
6 s. Z! [0 S9 @6 r. y- R# P妻极热烈地赞成，搂住我。
  n5 v, o3 |  ?5 C1 ^我老公做的鸡翅可好吃。
我迫切盯着她，她惶恐地看了看妻，低下看了看孩
2 o2 O3 ?! D& ?. j  Q子。
/ X/ P* m) p9 l* O/ g8 V好。
2 I3 A' k4 H3 X我便开车送她们回家，一个人在超市里买了许多菜
，路过速冻鸡翅，独独跳了过去。
; y8 L1 p8 a/ Z! |0 @* f看到她再吃我做的鸡翅，会想起“我孝顺吧”的笑
+ i  E5 K$ `0 V; P- Y) x容，我会崩溃。
, v( B! E3 E: a8 Q4 s4 M6 I" V- C回到家，妻正带着她展览我们的家。
6 ?. S9 F. a3 `: R; a$ j- X  N她何尝不熟悉每一寸。只是淡淡随着妻介绍，笑。
( W+ C, r7 U1 F* Y" m4 ]8 z  U望着妻幸福的笑容，我决定与她一样，当作什么都
5 H# t+ y0 ]3 p3 G6 E没发生过。
于是这顿饭吃得极其圆满，我讲起公司的趣事，她
笑得十分开心。
7 Q- \$ [- ?# e' ~7 ]; W喝了酒，更是笑得手舞足蹈。
时光刹那倒流。
* T7 `4 Q; B" c5 B2 z晚了，妻让我送她回去，她点头。
下楼时，她抱着孩子，我心跳得很厉害。
7 x/ A: x  m3 \3 }. K我手里握着车钥匙，口袋里的信用卡还有钱。
5 x1 ?5 }: a6 T8 [( Y# H如果此刻我拽着她的手，开着车，从此天涯海角，
' r* T/ n6 a; _' Z; C3 i为什么不？
当时，真有一瞬间是这样想，豁出去算了。
5 o* X0 v% ]+ r% s4 z" j" Y真的豁出去算了。
房子，公司，一切都留给妻。
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
然而不行。
& ^* r2 j; S: |9 i! f  }# T抵不过，便是责任二字。
恨自己恨到骨子里。
到得楼下，她说就到这里吧，我打车回去。
& B5 \0 u) }0 ?2 j$ _: ^我一把拽住她，装到什么时候？
我没装呀？她笑了，笑得还是那么好看的，说，我
' o0 s9 T) E) ~  E6 W" [已经不爱你了。
不相信？
) k  z+ d* K* ]. c  ~/ z- d我深呼吸，两次，笑。
- i) O: K/ P& g( p: t真的？
7 O6 [1 }  M, O5 ?* U) j3 ~真的！她看着我，无比认真地回答。
似乎真又有交锋感。
于是我笑，好呀，那时常来玩。说罢，还是盯着她
眼睛。
人，总是斗不过好胜之心。
0 ], m$ J, b2 v" l  Z- d5 u& b; w& Z# d6 v- {只要你没意见。她笑得眼神复杂。
' O# R+ {+ E# J0 [# f6 T1 b然后，她便成为我们家的好友，妻会到周末，由我
开车送到商业区。
! O  W& i2 M' N& y4 x6 \她候在那里，两个人亲如姐妹般携手逛街。
. `/ [. a8 A' ]  N) Y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回来，在房间里互相比试
* z# e, J# E( q/ O，笑着让我进来评比。
3 j6 B' Z" r8 ~: b有时候她们甚至在饭桌上同气连枝地嘲弄我。
6 R+ \* S7 O7 h7 u0 a9 ~9 G哟，今天带得领带很帅的嘛，秘书买的呀？
呀，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开不起玩笑啦。说说你老公
，怎么这样呀，多不好。
妻笑吟吟地看着我们闹。
6 s" j4 z4 X+ n7 ^* T他就象个孩子，什么都说不起。妻笑着挡驾。
) {2 M  ~4 ~& }; i/ T) C乖噢，妈妈给你买糖吃，妻胡噜我头发。
我坐在那里装疯卖傻，谢谢妈妈。
/ I7 f6 s  h8 ^6 S大家笑，一室春光。
) ~! O, Y( I# s8 _3 V我从来没问她一年多来如何过的，我不敢问。
) u# H& K& M: ]是怕回答。
: U. e8 I# n) S她让我送她了，只是永远送不到目的地，在快到时
. O) J1 Z, O( [) q, |，边叫，下来下来，到了。
2 e. [; ]% N$ O4 c5 G  V: q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放她下来，她跳下去，象小
鹿一样。
" S6 u, K% j, {是啊，她才21。
4 O) A. t: F0 ^/ L3 m我抱住孩子，逗弄着不肯放。
9 r- b( F* G! r  N$ c她先是在边上看着笑，笑着笑着捂住嘴，然后失声
# g# S- a  b$ ]+ c. }痛哭。
我走上去，轻轻搂住她。
她一把抱住我。
老爸！
9 J" q6 N! V/ C$ t: _+ j9 Y刹那间我肝胆俱裂。
那天晚上下着雨，她在我怀里哭了很久，浑身颤抖
，哭了整整两个小时，仿佛一年多来的全部爆发出
, }! Y+ R" G2 x0 l来。
4 }. Z4 b! M" H0 O我紧紧抱住她。
; X+ X, S2 ]' Z% N4 q* [! f4 {$ x( m贪得一秒是一秒。
- w1 s: Y7 x7 P$ d; s9 i- e2 Y最后她放开我，抬起头。
这不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死了！

( r: c& {  `- }& w& E; l0 F" x8 p那天我要送她回家，她不肯。
她还是怕我知道她出处。
: _' W6 _4 @: K! f* ?3 l4 L% E' r5 d我坚持。
她望着我，说不如去酒店。
  h" G( j5 D6 }- L( |6 L她急需休息或者倾诉。
- f/ f( s) C2 o, u9 S' y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
开了房，服务生带我们进房。
进了房，她将孩子放下，我搂抱住她。
她轻轻将我推开。
告诉我这一年来怎么过的。我紧紧盯着她。
( _. s$ Z0 Z8 |, k& m( h' ]让我休息会，她说。
自顾自走过去。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望着她甜美的睡容，突然忆起以前相处时的时光
，常常早上醒过来，咫尺间便是这样一张甜美的睡
容，安详，宁静，象个孩子一般好看，她的皮肤，
好象吹弹便破，每当那时，我便会恶作剧地使劲吹
她的脸，看看到底能不能吹破掉。被我吵醒，她都
会大叫。
肆无忌惮地尖叫一番。
叫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 N7 I7 Y9 X$ c& \: T' P- k我慢慢走过去，看着她，端详了很久，慢慢把她遮
# G( k7 u* [* I盖在脸颊的长发掠过耳边。
5 C0 X0 @: Y1 B2 T7 Y# A她突然惊醒。
原来刚才真的睡着了。
她朝我笑笑，起来开了罐咖啡。
把孩子抱在床上，盖好被子，坐在桌角，静静望着
我。
你想知道什么？
& d9 d) u& m2 t, W, E% K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我低沉着嗓子望她。
" Q3 Y! `& ?$ Q4 |# |以前每当我用这种嗓音跟她讲话，她都会吓着，惊
恐地望着我。
这次她只是淡淡一笑。
6 Z; B" d- K- T! s+ V' \/ S6 K9 L好罢。她说。
那天我从你家离开，我根本就没有离开，坐在楼道
5 z7 S: s& D& m里。
8 i, w3 j5 [# B) T6 W" Q# @一个男人走上来，后来我就和他生活在一起，后来
+ i5 g+ t2 d6 `0 r% t5 I他死了，这是他的孩子。
4 B  a; h* t% A! _" v/ {2 h她用寥寥几句总结了一年。
" |& N( ^0 A$ b0 l# J6 t一年里她一直住在我楼下。
我们的孩子呢？
他走前，把孩子托付我送去孤儿院，我没送，把自
己的孩子打掉了。她淡淡说。
2 A  z* Z8 i% m0 F9 V$ O7 d你好狠。我说。
  ]- l$ i/ O0 r8 I, @我爱他！她回敬我，你一直不相信我会爱上别人！
$ Z1 |. @- U  l6 V( ~9 Z; V可是我爱他，为了他，我可以带大他和别人生的孩
子，把我自己的打掉！
我不信。你怎么说我都不信。
: e6 ]) R8 o) X* ?她突然笑起来。
, Y! M) r. @4 s1 `  D; l* b, |! q3 o你真可爱，你不会以为这孩子是我拐带来的吧？你
6 a  Y" x2 \9 u3 ^0 U  S可以去查查公安局有没有失踪案。
你爱他？我冷笑。
) R' Z* m8 S% z5 {! z3 P5 i& D6 I1 B6 n你从我房间出来就爱上了另一个男人，第二天从学
) I# U/ ?: T% _% [- Z校搬走所有东西和他住一起？
- o6 J9 S1 k* I" |——你的爱真珍贵！
1 w9 f& ?: l9 H- R( a! o( j  w她毫无征兆地打了我一耳光。
1 F. l2 R, ]+ f! X9 A: ?. j木无表情地看着我。
" ^1 F5 Z: P" [: f$ M突然愧疚。
一切是我的错，我怎能再讥讽她。
不甘心罢了。
叹气。
好，你真打算带他长大？你拿什么养他？
- ]' k! A+ |. I% L6 v' e) X你管得真宽。她微微一笑。
那个时候我和她又四目相对地对峙着。
在她的笑容里我突然发现我还爱她。
或者说，我竟然重新爱上了她。
恋爱后期，我已疲倦地不想望她。
她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看着你第一次领你的老婆进的楼。
我有妻。
& X) H% F4 }, P  U4 b我完美的妻。
我站起来，走吧，送你回家。
9 G  W  l' p9 k! |( D7 `你先走吧，我想在这里睡一晚，她看了看气派温适
2 K- C9 T+ n3 W1 J的房间。
" y1 P6 g2 [& `, C# y8 }' ^) d; ]  U毕竟付了钱。
% o: c8 q- `8 t, k1 P% c( E况且孩子也已经睡着。
心烦得不知怎么再去坚持。
& w; v( P0 B1 ]& B3 f我竟然会还爱她。
或者说。
5 c2 @0 q7 I' O& x9 E) Z我竟然重新爱上她。
: D6 _/ L- o, ?! }: `6 ?: P# h如何区分？
) `9 D. J! c  x6 n结果不还都一样？
她已不爱我。
  ?/ F( p7 ^# d' e1 L  f4 B# w好悲哀。
妻尚在等我。
, q& U+ y7 w: I连悲哀资格都没有。
好，你早些睡。
% L; c; I/ q* i% K' U我转身走。
$ F6 K4 `3 l/ o4 }2 V) l她突然叫住我。
7 V- x) b7 j5 g我回头。
她怔怔望着我，突然问。
# P6 I7 v3 a1 `; }9 S+ l4 }我还能到你们家来吗？
1 \# H3 m; M* }3 f  \3 u& r7 }" m我笑笑，点了点头。
7 O) _3 v" D/ [9 ^她似乎一下子松弛下来，给了我一个甜美的笑容。
好心疼。
走出房间，下了电梯。
9 y7 e0 ?9 d3 ]走在大堂，想拨个电话给妻，现编个理由。
8 X! u# j  Q6 H) J$ ?6 c尽管并未对她不起，但送她送了三个小时，无论如
9 Q$ a3 q& [  `5 K! v何讲不过去。
/ ]' ?8 o* Q6 W摸口袋，手机留在房间。
记起来，刚才调了无声了，顺手放在桌上。
9 S. f6 V9 D- r" a; Q  ?  F上楼，敲门。她不开。
1 w. z* E; ^' v* f4 t8 |我使劲敲。
, h  O& }$ L  r7 U1 f" B一个服务生走过，我让他开。
7 X$ Y* |' z) t# E, e+ B8 z6 S8 u" B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的，毫无一人。
6 G! ~/ O& I' ?6 Q怀疑走错，抬头看门号。
你看到这里的小姐走吗？我问服务生。
0 E3 S9 ]3 ?0 H0 g2 B; T3 t噢，X小姐。他说。
X小姐？X是我的姓。
心中突然不妥。
6 W9 s; Z) g& d! q0 k% Y你认识她？
是，她一直住这里。只是不是这间房。
: |8 j/ T# L5 _6 ]我怔怔随着服务生按了电梯，坐再上一楼。
他将我引到一个房前。退开。
我犹疑着敲门。
! ^5 B/ k( }8 V门打开，她震惊地望着我。
2 P( \& r6 Y" @我突然明白一切。
% r/ U( |: X9 b0 ?她用什么养那孩子。
她已是一个高级*女。
我一把冲过去，掐住她脖子，将她撞在墙上，喉咙
& T' m5 H, v) k: D里发出野兽受伤的声音。
呜呜作响。
% l# _6 M6 p9 j6 ~: O/ _她脑袋狠狠撞在墙边，并不呼痛，只是看着我。
) u% L; ~1 [2 s8 }  u. }* [多少钱？
什么？
& ?9 W3 {, z$ {2 c* o多少钱？
- S' S+ Y& e$ k什么？
% z0 e( O1 p- }8 t6 c6 m- ]睡你一晚多少钱？我毫无控制地叫起来。
8 a( A- P% W3 p1 j0 N% F1 z& A三千。她说。
当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毫无情绪波动。
今天天气很好。
& C( s# u# V$ ]; ]2 v三千。
我怔怔地望着她，渐渐浑身抽搐，无可遏止，我掏
出皮夹，想找三千块扔过去。
学那电视剧经典情节。
# L9 O2 a9 k! B8 V+ _0 Z2 e% t$ y* C8 l可惜我从不多放现金在皮夹，那多暴发。
/ C1 ~- D' I8 _我掏出卡。
; ^9 L$ Y! c3 e可以。她开始脱裤子。
/ l& L' H. ]- o* M9 ^5 H我流眼泪了，我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 i5 T& M! T; y0 W! G% u7 G& F! `她裤子脱了一半，被我抱着。
. Q2 P$ ]4 L: l9 q! q( `7 {* Q2 B7 p什么话也不说。
只是任我抱着。
7 `/ Y. N, K2 K# |( a我养你。我在她耳边反复轻声说，我养你好吗？
我好贵的。她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那晚我从酒店走出来，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喂食她
一生。
2 ^4 |! l7 y. C3 y6 m9 J因为她是我女儿。
8 G% \8 q" e& j5 r5 j8 G第二天，我叫秘书拿了报纸给我，查了市区一家小
/ U6 _8 d. J% U' f  {) Q户型楼盘。
) ?  p& B" v( `5 l" s当天下午，自银行提了三十万，作首期。
她真的好贵。
6 Z" _0 G7 N% _' S0 z恋爱时，一小碗米粉都叫她高兴半天，非但如此，
5 T0 A  v3 V5 }0 {  v( t还逼我也必须吃得干净，不许浪费。
男男女女，就喜欢这么作践自己。
这个礼拜，还是按时回家与妻吃晚饭。
  i& }/ D0 j3 R她答应我，再也不了。
% w! l( i' [. W5 m' @+ [妻对我的变化毫无察觉，或许是我年岁一大，伪装
% J; ]& ?0 J! N! G/ U" o6 Z功夫高明。
然而，在床上，妻的脸还是毫无障碍地变成了她的
。
3 O, M, N% U' Z: k- g# D) }充满讥讽。
5 j# j) N+ D" W4 {& o那时我竟然阳痿。
房子买得很顺利，眼看三天后她就可以住进去。
虽然小，可是很温馨。
2 |7 y* }% j" u/ n7 Y% Z0 y而且着实不便宜。
谁说温馨便宜。
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我在那间房里和女儿彻夜
做爱，孩子也变成我们的。
除了会叫爸爸。
; `- F7 I: P  c8 }6 ?也会叫妈妈。
2 D/ ?; Q! J" @5 p. f3 t- p0 j她的床上功夫变得好极了。
6 Y4 y; G" G, ]: \+ }! ~毕竟伺候过无数男人了。
. X& m! c7 M  p# i+ p9 i" Y梦里我竟哭着笑出声来。
( B5 c( L& ?$ v" l8 n5 C3 Y那天早早地，我去酒店接她，她早已等候着我。
收拾好一切。
穿得象个新学期开学的女生。
我搂住她，她靠在我怀里。
我带她去她的新家，她看着，转头在我脖子里吻。
我心中苦笑，终于走上成功男人无可避免的路。
$ [1 B% x% L3 H# t放置好她东西，我开着车去妻的幼儿园，我们再一
起回家吃晚饭，晚上她就会回到这里。
但愿钢丝走到成功。
& r. p+ W, |" I$ c! s获得满场掌声。
  ]% M. {) J8 q) H# K& r& A那些日子，准确地说，是一个月零三天，我与妻与
3 n4 v# p3 g9 ~, ?/ c女儿维持着友好的情谊。
3 S! ^/ Q9 P" I4 R) R. F周末她们都会一起出门。我去接她们回来，在我家
8 }/ J0 h8 y, P: O; H& o吃完饭，我再送她去那栋小屋。
6 T5 @# e& r/ A1 Z6 s妻给我们开车门，笑问我，这么下去，你不会爱上
她吧？
  z; H' A0 C; A( z/ y  S, ~% p( S我转过脸笑问女儿，这么下去，你会爱上我吗？
* O2 L. \& Z5 @7 `7 z$ @送她到小屋，我们坐在沙发上，她枕在我腿上，听
3 c% N" j3 \; R, h8 ]$ A) Y着爵士女声。
5 Z0 @) s; `! A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听SHE了。
可能是楼下那个男人喜欢爵士，以前常听到楼下放
爵士的。
一个叫SOLVERG SLETTAHJEII的挪威女歌手用一种
1 t- d! Y( s  U随时会断气的声音哼唱着。
: q) \/ u3 b- v. f1 u当然会动情，有时候我会坐着躬下身去，把她的脸
* K3 a/ x$ Z' q" y; K, `% Y完全笼住。
她就开始练习闭气。
我不屑地抬起脸看着她。
她示威似的继续闭气，我捏住她鼻子，她自动抿住
% b/ o3 x+ |8 Z1 J/ l' L嘴。
我得意洋洋地望着她，她双脚乱蹬，白眼翻飞，终
" i3 a+ z+ n  C7 q4 @: b( e于张嘴深吸一口气。
  t' Q9 h6 |  w2 `! A+ O4 M谁说那个时候我不想吻她呢？
& l" P. e8 J4 K  T& A可是她爱的男人生的小孩在边上地毯上爬。
2 f0 [4 c$ X  l0 k# z+ h4 S音响里放着她爱的人爱的曲子。
& F0 _) L! F, T7 ?: k3 G我从不在那里过夜，再晚，晚上九点必然回去。
我也从不让她为我做饭。
& I% a3 D, [6 w0 J2 A那具有某种可怕的象征意味。
我与妻会约她一起看电影。
我们一起看过一场《花样年华》
+ I9 {- W! i  y9 T" \5 G$ F在电影院里，妻坐中间，我与她坐两边。
3 b8 q- w" Z( M0 D$ T" ^2 L0 G" {看到一半，我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也正好走
7 W% I7 h0 v# P. b过来。
7 V, l$ a- {$ E" Q5 }, `我到今天也不能确定她是否有意在我上洗手间的时
4 D. [! |8 o, s8 g' Y0 z( H* Q; s1 T候也上洗手间。
) }, _; {3 p7 K8 w1 w1 W我只记得我们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在她耳边问。
好看吗？
她踹我一脚，飞快地跑向洗手间。
由于大家都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就妻抱着大爆米
花桶，我和她各自探出手去拿。
& {3 m+ J* a6 Q+ i1 G. D& t有时候手就会碰到。
* y8 R5 X" Y5 k+ j: ]那天晚上，我和她吵了一架。
事情是这样的，在我们在爆米花桶里手碰到之后。
5 W! F+ Y, t* `# D$ M" f+ h也就是电影散场之后，我们一起走出来。
她说她打车回去。
* z& x/ l0 p5 F4 E那时电影刚散场，打车的人很多。
妻说我们送你，她坚持不要。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
那情形尴尬极了。
; M! p* e3 J2 B4 P; f) q2 f你再客气我不睬你了！妻说。
女儿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我朝她微微点头。
' ^8 A% o. b9 a5 J) \6 T1 L她吸口气，笑，好啊，欢迎来玩。
于是我们去她家了。
那个我为她买的家。
打开门，我夸张地叫。
  x% m4 v+ X) \, B3 j5 r$ h你家好棒。
$ ~5 w9 Z' Q1 G我们坐在沙发上，她为我们端出煮好的咖啡。
2 ~$ B  ]+ }0 y+ a" N' h3 k我兀自在那里左顾右盼，赞不绝口。
4 }4 g4 m! V2 e; `3 x5 m赞了半天，所有歌功颂德的词全部用光了。
我就坐在那里傻笑。
女儿突然说了一句我差点摔下去的话。
要不要看我的相册？
7 ]1 d& p! X9 m, K/ _妻大为兴奋。
好啊好啊。我要看。
4 s0 R/ e' p* k2 n  L  u于是她捧出相册。
那时，我几乎心跳停止。
3 ^2 a7 a; J$ G% a& M- T, f( M她这边有我们许多合影。
妻打开相册，一张张照片翻过。
4 J% f. I% J7 E- C; t合影全部没有了。
全是她单人照，在游乐场里，在学校里，在一些商
店前。
当中好多张万分熟悉。
因为是我拍的。
( c4 X) n$ @% Q  f2 Y- c3 T当时她随口讲解，这张是哪里拍的，那张是哪里拍
) b! N% N' p( P' u* T的。
- X  R5 [: x6 V! u好象和我完全没关系。
0 ~6 r8 s! L2 G我突然又夸张叫起来。
, }# t5 S# p, W- I) C3 n; F( u拍得真好！技术真好！
她抬起头，笑骂，神经病。
送走我们，回到家，妻洗澡，我打电话给她。
& C+ g' _1 J, X; {4 U/ R0 V她没有接。
, U- A" E& b; U睡到半夜，我悄悄起来。
& ?" r  F6 T0 V开车到她家，用钥匙打开门。
3 s% E! o( B) Q0 d4 [6 c9 U5 B0 u她正坐在地上哭。
我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
她疯狂地踢我。
对不起，我说。
8 w1 r% i: _* j/ t: A1 w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安静下来后，她说。
什么？
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房子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
7 Q% R' V$ h4 }# o。
你怎么还？你拿什么还？！三秒钟后，我跳起来朝
6 v, o# }, s. _2 g! L$ Z1 I1 m她吼。
你不用管。
4 S$ k2 V5 l+ p5 ^! s你别闹了你别闹了你别闹了。
你很享受吗？她大叫，你为什么从来不顾别人的感
$ T0 V$ E' P+ [% |* R8 s8 n受？
4 I/ e& P$ q  S# \7 v: B我若不顾你感受，我就不会过来了！我也冲着她喊
/ x, N) K/ n. A。
你脑子真是猪一样！我不是说我！我是说她！
2 l, u  v, e. {我呆呆望着她。
4 V* {+ |, }: E! F" E2 h) p* y( R你说什么？
她！她！她！
如果我是她，我会死的！我会自杀的！她对我喊。
我理屈词穷。
; f, o( e/ @! T9 y& `虽然设想过千万次，但我没想到先造反的竟是她。
好。挣扎良久，我吐出这个字。
" f6 D" k4 m3 `累得半死。
5 ^7 e5 f* w( ?  s" ?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不许干那种事。
( J" t  \5 ]2 c  x6 ~4 i什么事呀？她突然又调皮起来，笑问我。
8 A, g" {7 C: Y0 S, p5 i8 r( U我抽了她一耳光。
打我后，我自己也呆住了，她也呆住了。
我从来没打过她。
我开玩笑的。她低下头轻道。
我抱住她，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在印象中，那个晚上，我说了无数声对不起。
8 K! y" y; K0 Y6 ^! a好象真的没有机会再说了。
, v  p* B, F% c. `; o8 R3 F她似乎也明白了，我已决定真的不再来，于是任我
抱着。
一个小时后，我走了。
0 k; ]  Q. D, w* B3 I- U回到家，妻迷迷糊糊地问我去哪里了。
我说明天提案的资料忘在公司里。
妻恩了一声，把脑袋蹭在我怀里又睡了。
7 r6 G0 i# `1 ?! {) ~) |6 i这个理由差到极点。
* X2 K* v& Z" m$ K5 i+ I7 R' ^我决定不再找女儿了，也就没力气编更好的理由了
# a/ Q1 J' X' U1 ~! Q( F。
1 e' Z$ r" k, w, M) n4 [# J  _第二天下班回到家，桌子上有一张纸上写。
不要来找我。
我怔怔地站在当地。
3 r, l+ W0 V) `5 @& v真觉得在做梦。
噩梦总是连着一个噩梦，永远做不醒一样。
8 |5 u# d( G1 v! X天渐渐黑了。
# G2 U5 X* O* a) V终于有人敲门，我冲过去开。
% m( q  [5 }& k; C! \是女儿。
那时我失去理智，拽住她喊。
你跟她说了什么！
/ t8 C2 b4 P/ I' c& g她只是怔怔望着我说。
孩子失踪了。
2 i* ]3 T1 z+ R3 w4 b8 z; k" Z
+ Y/ z: M+ t; y1 W. |" v$ V/ J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
那是相册中的一张，是三年前拍的。
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 E. f6 P2 _! ~# h她的背后，有一面镜子。
/ C) a3 s0 q) ~. f镜子里那个人是我。
11

$ M& ?) @" q& F1 P那个晚上我们通宵都没有睡，我们坐在彼此熟悉的环境里。
( j  U3 c- V  w8 Q1 S因为少了一个人，我们变得如此陌生。
: u; E2 n( ]" L. D, }6 |近半年以来，我与她的关系是得以妻的存在而赖以维持的，而妻一旦走开，所有的维系在刹那间便呈现出其狰狞的本质。
有时候你认为是阻碍的东西，等到撤消，你才发现是唯一的维系。
. T6 t3 {+ Z" K/ C4 Q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 F$ B6 r% W8 ]+ `' K) B2 T我们根本不敢对视。
于是我们把所有的力量用来寻找妻的下落。
. Y: w% j" N6 ?我们寻访各种我们认识的人。
我们拨打无数个我这辈子都不会拨的电话。
7 H; |9 t' J/ v在这种类似同舟共济的努力上，我们暂时忘却我们的罪恶。
无论如何，当你用尽全力去赎罪，去弥补的时候，感觉是会好一些的。
尽管你深知，这种努力完全徒劳。
$ s+ z, F3 r9 Y! O6 h4 P所以每到晚上，共对的时候。
我们就特别地沉默。
( U/ S) c" D0 C0 F四月初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妻的信。
严格说来，那不是一封信，是一张信封，和里面的两张船票。
我记得那天下午，我打开信箱，看到熟悉的笔迹。
0 ~) d0 Y: g; P: `/ ?' G' A心跳几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