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上了爸爸的孩子（二）

上斌

我在门上贴着对联。
, E( a  x1 U- g6 A8 }/ g上联是“欢迎你回来。”
( @& e# C3 f4 ?5 G下联是“不许再走了。”
% k$ V1 |: L  e  Y看了看，对自己的书法很是满意。
1 V# e& Z: ?  ^5 E* x, }  p" t- ?三个月后我撕掉对联。
$ h) \& H) Z& c3 Q3 r揉成一团，放进嘴里使劲咽，最后趴在马桶边干呕
5 X5 G0 ^8 @) t" t。
0 `. P8 X1 B$ r- o* ~: Q0 b( D3 I我大病一场。
睡梦中常见一个华丽的景象。
一个婴儿在天花板上缓慢地爬，转过脸来，面容与
! ]6 X# T- J# X, ?她一般无异。
再也没有人见过她。
一年后的一天，我有事坐出租车路过一个师范学院
' u- n2 I& m. Z7 T3 z, L，**在车窗，远远看见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背影
9 i' |/ h4 `$ `- K1 \$ G。我连忙叫司机停车，我冲下车，追上去一把拉住
" t3 l$ y$ H  Z$ _" Z她。
回过头，是个陌生的女孩子。惊恐地望着我。
+ |) F1 ?! E7 w& H+ M* V3 |对不起，我放开。
她笑了，认错人了吧。
; N6 Z5 P7 g- v* p) o0 D" p她要赶去一个地方，打不到出租车，为了抱歉，我
2 E; u7 \. ?, J0 v2 W8 L, d" t送她，到了目的地，她下车，我留下了她的电话。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在她后面保持一段距
离走着，因为她们有着一模一样的背影，我常常痴
9 p, E- t$ B, l7 K( |痴地望着那张背影，然后缓缓走上去，搂住她，对
她说，别离开我。
6 o. t# o' C( Z" r她摇着头笑，傻孩子，我不离开你。
她25岁，叫我傻孩子。
8 R' j0 D  ]7 o9 W: p渐渐地，走在一起时，我离她的背影的距离越来越
% g& O: |; |% Y$ @8 T5 |短，当我们终于可以并肩走着，而我转过脸和她说
- H0 Y' K7 f& f4 {3 M3 S2 k' d& n3 p话时没有一丝怀疑时，我向她求婚了。
我确实是爱她的。
$ p) Y# }/ w/ K( L/ T" Y' m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我不爱她。
( G+ f/ N) B+ P2 _2 u6 N爱只是一个词，内容千差万别。
6 d9 T4 M# X- O  t2 [4 \+ B我不这样爱你，不代表我不爱你。
8 [, n0 x" o. m婚礼很简单，然而我们却异常幸福，我没有问过她
* l# G! p8 c* \% p的过去，她曾与谁恋爱，她也没有问过我有什么过
* k4 h- ^/ G  V6 a1 i) E; T去。
她从师范学校毕业，在一个幼儿园兼托儿所的所在
" I" U. c' l/ }6 u# f, u7 N教授小孩子。
5 B3 G0 o( \+ t8 Z我辞去工作，开了一个广告公司，渐渐居然也招了
些人来，添置了一部车。
0 L, \: c, `: W' H6 _周末，便与妻开车去近郊，归来时买些当地零碎杂
食供奉她的同事，我的员工。
时间，就是这样慢慢过去的，我把她的照片放在最
最隐秘的地方，隐秘到自己都不敢翻动，也不敢销
毁。
, _' a) f9 y; K+ {婚后的四个月零三天，如往常一样，我去接妻下班
。
/ {% `3 c" f" r8 I% S8 y, W) N2 K' g妻正在和一个穿着长裙，化着淡装的女子聊天，他
们并排坐在绿色的小长木凳上。
/ F: O+ v9 I; \* m2 _; |一个小孩子在他们四周调皮蹒跚地跑来跑去。
9 J5 h0 v  L  b" j+ l9 W妻看到我，笑着介绍说，这是我先生。
: c# ]0 b% o" E+ i5 X1 l/ k- L我一动也不敢动，呆呆望着她。
我的女儿，她不再扎着马尾，长发流泻下来。
% L6 [3 q, Q5 H+ O震惊从她眼眸中一闪而过。
  n; G% j1 o9 ?  G你好，两秒钟后，她礼貌地伸出手，淡淡笑道。
小孩子摇摇晃晃地抱着我腿，牙牙地唤，爸爸。
笑得春光灿烂。
+ I) W! v- ~# o# K2 H* u" S妻笑起来。
那不是你爸爸。
那年，我29，她21。
如果你日夜思念的人在你面前，你只能装作完全不
# c. {) [3 B9 n" f认识她，是什么感觉？
" T0 T6 q5 `. G" k! z2 h( O0 `因为她装作不认识你。
$ O" q, K9 x7 ?$ r, v; z0 Z我甚至怀疑她从未认识过我。
( X- _% l# L* C* F" S! j# q) V她爱怜地撸撸小男孩的头发，抱起来朝我们点了点
头，离开了。
我开着车，带妻去吃饭，不经意问。
那是谁？
/ x, K4 p. W; D& j0 y哦，她很漂亮吧。
8 Y- n8 [" y. I( a+ G9 m+ y是哎，我嬉皮笑脸地望着妻，不过及不上你。
于是妻满足地讲起了她的来历。
前两个月一天，突然看见她隔着幼儿园的栏杆，无
" y: I% }+ c7 s. }- d限贪婪地看着，我回望她。
# l& Y: k6 x9 ?( [她朝我笑笑，我请她进来坐。
- G( Z( l0 J0 T7 ]) Y0 `过了两天，她带了那个孩子来。
她似乎很忙，总是周末来接他，平时都归我们园照
管。
; S! \0 ]) C, r9 z- @' L9 z* M妻的幼稚园有日夜寄宿的一项服务。
类似孤儿院。
那多少次我去接妻时，我的孩子正在我边上玩着积
5 j' l. _$ m$ Y" ^木？
我极疲倦。
5 Z4 y( x* h* G6 @  F3 F" b累了吧，早点回去吧，妻温顺极。
晚上，我抱着妻，一次次进入她，流着眼泪。
妻摸着我的脸颊，问我怎么了。
: k. i3 e- [7 {2 q) w我说我爱你。
礼拜一，我离开公司去了那里，妻只是惊讶我怎么
+ G( d% C2 J" x6 c& q6 o给她惊喜，没空顾我。
/ M( v3 V7 ^6 d; P我找到那个孩子，问他妈妈好吗。
他只是笑着唤爸爸。
似乎妈妈只教过这一句。
第二个周末，我早早等在那边，她抱着孩子与妻出
3 M) h9 ^7 Q2 h7 t: f0 @来，似乎与妻很谈得来。
望见我，朝我点点头。
) [/ I; V$ u: V4 i( j不如回家一起吃个便饭。我提议。
妻极热烈地赞成，搂住我。
8 |- c  [' p" c( L, e1 e0 x我老公做的鸡翅可好吃。
我迫切盯着她，她惶恐地看了看妻，低下看了看孩
子。
好。
我便开车送她们回家，一个人在超市里买了许多菜
5 M9 s% F/ f& u+ n7 z，路过速冻鸡翅，独独跳了过去。
看到她再吃我做的鸡翅，会想起“我孝顺吧”的笑
容，我会崩溃。
回到家，妻正带着她展览我们的家。
. j! R8 |; B! `6 H- ~4 d她何尝不熟悉每一寸。只是淡淡随着妻介绍，笑。
7 b9 I7 p" Y: T3 l" \$ |望着妻幸福的笑容，我决定与她一样，当作什么都
没发生过。
3 A: U) x; q; `& q* @于是这顿饭吃得极其圆满，我讲起公司的趣事，她
笑得十分开心。
! G3 R: Z' s7 ?  A/ R4 b喝了酒，更是笑得手舞足蹈。
时光刹那倒流。
9 ?: o1 h8 |5 N; M; d* x% x' a4 M晚了，妻让我送她回去，她点头。
下楼时，她抱着孩子，我心跳得很厉害。
我手里握着车钥匙，口袋里的信用卡还有钱。
如果此刻我拽着她的手，开着车，从此天涯海角，
& c8 o& R9 k" Q4 @) x  _' p2 {为什么不？
' ]# g2 z: k+ R, b当时，真有一瞬间是这样想，豁出去算了。
真的豁出去算了。
' O5 |/ }/ y$ V* ^房子，公司，一切都留给妻。
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
) g$ c% Z* m! u! K9 p然而不行。
抵不过，便是责任二字。
8 H' A" S5 T% v/ l$ y恨自己恨到骨子里。
1 L- \/ p7 f: Q到得楼下，她说就到这里吧，我打车回去。
3 H3 t) j: f; D7 {. g4 e我一把拽住她，装到什么时候？
我没装呀？她笑了，笑得还是那么好看的，说，我
; F( F* K- |" D, y0 P- E: C已经不爱你了。
/ w, v: g3 V; _# ^' \5 q7 l/ g# D不相信？
" d0 V7 U" A4 C6 m我深呼吸，两次，笑。
真的？
9 D. @+ W, S2 ]% g4 S3 k) Y真的！她看着我，无比认真地回答。
9 [8 y% F- a( W5 [  V似乎真又有交锋感。
* J. A% D2 }7 c+ c" ~+ o6 S- V+ B- T于是我笑，好呀，那时常来玩。说罢，还是盯着她
; v2 v; N* T# G" V/ H( Z眼睛。
* ]% G4 l7 b" q  c人，总是斗不过好胜之心。
5 r4 P  |* J' v; [- s, p0 [3 k只要你没意见。她笑得眼神复杂。
然后，她便成为我们家的好友，妻会到周末，由我
开车送到商业区。
她候在那里，两个人亲如姐妹般携手逛街。
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回来，在房间里互相比试
，笑着让我进来评比。
有时候她们甚至在饭桌上同气连枝地嘲弄我。
哟，今天带得领带很帅的嘛，秘书买的呀？
呀，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开不起玩笑啦。说说你老公
，怎么这样呀，多不好。
妻笑吟吟地看着我们闹。
) F- c; V# Y* u: h; L# ?他就象个孩子，什么都说不起。妻笑着挡驾。
* \  Z% ?8 p. k( y- P- b, V乖噢，妈妈给你买糖吃，妻胡噜我头发。
7 G9 |1 G9 k3 f我坐在那里装疯卖傻，谢谢妈妈。
+ Z' E, B. b4 U# \0 Y大家笑，一室春光。
我从来没问她一年多来如何过的，我不敢问。
是怕回答。
  E' [4 j/ n8 i( [- {她让我送她了，只是永远送不到目的地，在快到时
，边叫，下来下来，到了。
! _' K" K/ f2 l$ K一个多月后的一天，我放她下来，她跳下去，象小
鹿一样。
是啊，她才21。
我抱住孩子，逗弄着不肯放。
: D; ?; H) @! O- m+ f/ N她先是在边上看着笑，笑着笑着捂住嘴，然后失声
7 y9 M+ j. u9 ^+ J  {痛哭。
我走上去，轻轻搂住她。
她一把抱住我。
7 M! ?+ [. Y8 H) R老爸！
刹那间我肝胆俱裂。
4 z- u9 R! C1 B那天晚上下着雨，她在我怀里哭了很久，浑身颤抖
，哭了整整两个小时，仿佛一年多来的全部爆发出
来。
/ a. O' O5 C6 k5 a( n9 {$ b我紧紧抱住她。
贪得一秒是一秒。
最后她放开我，抬起头。
这不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死了！
5 T. @, @7 i0 s& O$ _5 u# b
# k: i1 s2 R9 g* R* P/ v那天我要送她回家，她不肯。
4 x& f) V' q+ m! j7 @  w她还是怕我知道她出处。
我坚持。
4 p/ s* n4 _1 y3 A$ M9 |6 j; m她望着我，说不如去酒店。
她急需休息或者倾诉。
; Y7 n  [" R6 V, ?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四星级酒店。
开了房，服务生带我们进房。
6 N( e9 S8 K4 N进了房，她将孩子放下，我搂抱住她。
$ \* ]# L( z5 N, G3 H! `/ l$ F" K7 X她轻轻将我推开。
告诉我这一年来怎么过的。我紧紧盯着她。
2 ]( J9 T5 o; L" A/ _7 H/ i/ l让我休息会，她说。
$ z7 ]8 l, Y3 f! o自顾自走过去。
; c" t, s, B3 `% s' m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 [' I. {- N0 v我望着她甜美的睡容，突然忆起以前相处时的时光
0 A' ]" ?, D, @1 W) o  {+ F9 i，常常早上醒过来，咫尺间便是这样一张甜美的睡
7 a, f+ \$ @3 d8 R- O  h容，安详，宁静，象个孩子一般好看，她的皮肤，
好象吹弹便破，每当那时，我便会恶作剧地使劲吹
4 w! c: s9 m/ g8 }; B! _, j她的脸，看看到底能不能吹破掉。被我吵醒，她都
会大叫。
: @2 x( Q/ Z5 O" w. v7 U/ q# [肆无忌惮地尖叫一番。
( D2 M- i3 u$ C2 E% g8 E叫完，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我慢慢走过去，看着她，端详了很久，慢慢把她遮
盖在脸颊的长发掠过耳边。
& w  g% Q- W" a) ?* ?她突然惊醒。
原来刚才真的睡着了。
1 s5 Q% @; y" s她朝我笑笑，起来开了罐咖啡。
! a5 _0 `$ |- E* I把孩子抱在床上，盖好被子，坐在桌角，静静望着
+ M/ k( @2 D" f2 T, z) T我。
( `; \! S) b7 ]你想知道什么？
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我低沉着嗓子望她。
+ I% `) _( }" r以前每当我用这种嗓音跟她讲话，她都会吓着，惊
; L- f5 b9 s0 k- c8 |; j恐地望着我。
) V- I9 \! E7 _1 J这次她只是淡淡一笑。
$ O) B# K7 h. i, F0 U" {# A好罢。她说。
那天我从你家离开，我根本就没有离开，坐在楼道
里。
一个男人走上来，后来我就和他生活在一起，后来
他死了，这是他的孩子。
她用寥寥几句总结了一年。
; {# a2 {5 M6 h/ [9 L一年里她一直住在我楼下。
我们的孩子呢？
% A6 P* d/ V' Q5 n9 f他走前，把孩子托付我送去孤儿院，我没送，把自
- |" v& E6 ?* v/ b$ J己的孩子打掉了。她淡淡说。
) m5 X* X8 [1 [: s9 `- }你好狠。我说。
3 b8 C4 U# w' k# ^2 u- G我爱他！她回敬我，你一直不相信我会爱上别人！
可是我爱他，为了他，我可以带大他和别人生的孩
& q4 H4 N; r2 d1 {2 ]; q子，把我自己的打掉！
我不信。你怎么说我都不信。
她突然笑起来。
你真可爱，你不会以为这孩子是我拐带来的吧？你
可以去查查公安局有没有失踪案。
6 A  i  _* S) |你爱他？我冷笑。
9 o3 n& U! P) E你从我房间出来就爱上了另一个男人，第二天从学
) p, {$ B7 i( \. e# S校搬走所有东西和他住一起？
——你的爱真珍贵！
她毫无征兆地打了我一耳光。
8 y  M) S& M( ~5 j' ]* b6 ^木无表情地看着我。
突然愧疚。
一切是我的错，我怎能再讥讽她。
不甘心罢了。
& G# P' X6 e' t$ `叹气。
好，你真打算带他长大？你拿什么养他？
& ^  S$ h+ n7 U0 B# L6 Q& \2 A你管得真宽。她微微一笑。
6 I+ }* C6 F' O; h: |5 D- n* L那个时候我和她又四目相对地对峙着。
在她的笑容里我突然发现我还爱她。
4 f1 M. V2 n1 J7 z1 p$ p或者说，我竟然重新爱上了她。
7 l1 @6 t5 h4 e3 b' |恋爱后期，我已疲倦地不想望她。
她突然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看着你第一次领你的老婆进的楼。
我有妻。
' j' g( N8 g$ F/ j: ^我完美的妻。
我站起来，走吧，送你回家。
" N9 {2 y: j8 R你先走吧，我想在这里睡一晚，她看了看气派温适
6 Y8 b  [6 J, y% G8 s. x2 r5 L的房间。
毕竟付了钱。
& Z/ D0 \8 z* U! X" l& [况且孩子也已经睡着。
心烦得不知怎么再去坚持。
我竟然会还爱她。
7 {' D- u' Y  \5 K1 o或者说。
" O* ?( [/ q4 P5 U- [: |我竟然重新爱上她。
8 o* f- y$ ]5 c; {% ^& ^$ T如何区分？
结果不还都一样？
她已不爱我。
( K2 s  D0 }+ }/ |4 _, r好悲哀。
妻尚在等我。
连悲哀资格都没有。
9 E$ Z3 E4 J7 |! c" F, R6 i# c3 _好，你早些睡。
我转身走。
# N7 R# ]) p4 {( o" a7 }她突然叫住我。
6 e+ j/ b3 E' N7 S1 I( m我回头。
0 d, {6 K! B) z$ m& V她怔怔望着我，突然问。
我还能到你们家来吗？
我笑笑，点了点头。
她似乎一下子松弛下来，给了我一个甜美的笑容。
1 h  I5 ^; b3 V: P3 u3 L8 b% \  V好心疼。
' j$ I' q; e4 p* o) w! n走出房间，下了电梯。
) }" i$ Y( C; n' Y: M$ Q+ c走在大堂，想拨个电话给妻，现编个理由。
2 t) s4 ^. a) L% H尽管并未对她不起，但送她送了三个小时，无论如
何讲不过去。
4 Q6 g- _3 g/ g# U1 ]: v摸口袋，手机留在房间。
记起来，刚才调了无声了，顺手放在桌上。
$ `& _- [8 i* a上楼，敲门。她不开。
9 A% P& o3 ~# g4 t) n5 P我使劲敲。
一个服务生走过，我让他开。
开了门，房间里空荡荡的，毫无一人。
) s) c1 }' i6 C2 P怀疑走错，抬头看门号。
" n! H4 ?4 S0 K8 Q5 M  i你看到这里的小姐走吗？我问服务生。
" k" C; \# t* r9 ?! }3 Y0 a+ N噢，X小姐。他说。
X小姐？X是我的姓。
! ?0 ]+ u& @8 {; ?) X% F3 p9 E  |心中突然不妥。
你认识她？
是，她一直住这里。只是不是这间房。
我怔怔随着服务生按了电梯，坐再上一楼。
他将我引到一个房前。退开。
我犹疑着敲门。
6 X, q4 M! C6 i. M+ C6 V7 t$ n门打开，她震惊地望着我。
我突然明白一切。
她用什么养那孩子。
- {3 h3 n* W( L0 J; A她已是一个高级*女。
2 C  J$ E* r/ K- y& X我一把冲过去，掐住她脖子，将她撞在墙上，喉咙
里发出野兽受伤的声音。
呜呜作响。
她脑袋狠狠撞在墙边，并不呼痛，只是看着我。
多少钱？
8 j$ a6 e- q3 |$ {8 v什么？
多少钱？
% V& e! ~8 a7 O# p) P  l什么？
睡你一晚多少钱？我毫无控制地叫起来。
三千。她说。
% G+ n) p- [( S1 Y- T$ T9 d当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毫无情绪波动。
今天天气很好。
9 |$ Q, F+ {( O三千。
我怔怔地望着她，渐渐浑身抽搐，无可遏止，我掏
出皮夹，想找三千块扔过去。
0 s6 N, Z1 e- C, W* E学那电视剧经典情节。
1 h6 H$ h! Q6 Y$ g+ t, s可惜我从不多放现金在皮夹，那多暴发。
8 e( Z" z' d/ D+ z2 l8 W我掏出卡。
可以。她开始脱裤子。
  k5 d: I& ]7 D7 Q' v( x我流眼泪了，我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 g( B. O- [  F! h她裤子脱了一半，被我抱着。
8 \# B  k$ O/ g% {什么话也不说。
: p" ~7 |5 [5 M: C3 L  q. ?4 y只是任我抱着。
2 @9 u1 q. W* F0 _我养你。我在她耳边反复轻声说，我养你好吗？
我好贵的。她似乎在说给自己听。
那晚我从酒店走出来，知道自己命中注定要喂食她
一生。
因为她是我女儿。
* c' f4 V) @& `* w$ A2 G第二天，我叫秘书拿了报纸给我，查了市区一家小
! R. B; D7 [: H+ M: F户型楼盘。
) E; B# {% p3 ^  ^" ]3 r当天下午，自银行提了三十万，作首期。
她真的好贵。
( o/ r' W/ I3 J8 N. w' W0 A恋爱时，一小碗米粉都叫她高兴半天，非但如此，
还逼我也必须吃得干净，不许浪费。
, d# D' t4 T7 ~& u/ l7 s: m男男女女，就喜欢这么作践自己。
这个礼拜，还是按时回家与妻吃晚饭。
8 W- L) J( D+ A% L8 o5 Q" ~她答应我，再也不了。
+ r$ }7 J# M; C! X妻对我的变化毫无察觉，或许是我年岁一大，伪装
功夫高明。
然而，在床上，妻的脸还是毫无障碍地变成了她的
8 Z: X3 d/ n. `. P。
充满讥讽。
那时我竟然阳痿。
* _3 j7 @' N* t$ P! h* K房子买得很顺利，眼看三天后她就可以住进去。
虽然小，可是很温馨。
而且着实不便宜。
5 `8 z- H5 \2 P( b; s! h0 z谁说温馨便宜。
% B- [& v/ F+ |那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我在那间房里和女儿彻夜
; C3 p+ K1 J, n" U9 G  Y做爱，孩子也变成我们的。
除了会叫爸爸。
也会叫妈妈。
她的床上功夫变得好极了。
毕竟伺候过无数男人了。
, D0 x3 O5 n1 q+ M& C6 [0 r梦里我竟哭着笑出声来。
4 I/ u" [. v* S1 t8 ?' W那天早早地，我去酒店接她，她早已等候着我。
+ B. V0 w3 d" Q; z, C; `收拾好一切。
% K- y1 R0 B2 @7 I9 T+ }穿得象个新学期开学的女生。
我搂住她，她靠在我怀里。
* Y. a) ~3 f7 S! Y, n! ~我带她去她的新家，她看着，转头在我脖子里吻。
我心中苦笑，终于走上成功男人无可避免的路。
放置好她东西，我开着车去妻的幼儿园，我们再一
起回家吃晚饭，晚上她就会回到这里。
但愿钢丝走到成功。
获得满场掌声。
那些日子，准确地说，是一个月零三天，我与妻与
女儿维持着友好的情谊。
周末她们都会一起出门。我去接她们回来，在我家
吃完饭，我再送她去那栋小屋。
妻给我们开车门，笑问我，这么下去，你不会爱上
她吧？
# N! H7 s! k6 ?# b/ p7 D我转过脸笑问女儿，这么下去，你会爱上我吗？
送她到小屋，我们坐在沙发上，她枕在我腿上，听
* a/ {5 ^) L, F: O/ x* P着爵士女声。
. v* Q& N- l1 a) |5 J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听SHE了。
. Y) n5 ]; v# Y, M% g& m2 O5 q5 O可能是楼下那个男人喜欢爵士，以前常听到楼下放
爵士的。
6 }3 g; ~6 B' E5 q2 @一个叫SOLVERG SLETTAHJEII的挪威女歌手用一种
随时会断气的声音哼唱着。
/ A% H0 J) m0 r, H* T% E+ u+ B当然会动情，有时候我会坐着躬下身去，把她的脸
完全笼住。
  [, X; M2 n/ v0 c她就开始练习闭气。
. z5 x9 d- [, t9 B5 j" ^我不屑地抬起脸看着她。
她示威似的继续闭气，我捏住她鼻子，她自动抿住
嘴。
我得意洋洋地望着她，她双脚乱蹬，白眼翻飞，终
于张嘴深吸一口气。
+ J, _5 j) s- F( R% E( u谁说那个时候我不想吻她呢？
可是她爱的男人生的小孩在边上地毯上爬。
音响里放着她爱的人爱的曲子。
8 v5 f/ ]$ `2 {9 {7 S: Y( Y我从不在那里过夜，再晚，晚上九点必然回去。
我也从不让她为我做饭。
那具有某种可怕的象征意味。
我与妻会约她一起看电影。
我们一起看过一场《花样年华》
在电影院里，妻坐中间，我与她坐两边。
看到一半，我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她也正好走
过来。
! N5 W3 S. a% r( i2 R$ H我到今天也不能确定她是否有意在我上洗手间的时
' u( y% a$ Z% {5 n2 y# A4 S8 c候也上洗手间。
  c9 I; V6 P* E" |  y3 M2 L2 o我只记得我们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在她耳边问。
6 R  [9 p$ E& x; h好看吗？
1 I- [" L( P, ~/ H, [她踹我一脚，飞快地跑向洗手间。
由于大家都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就妻抱着大爆米
: q& h$ X% m/ k8 @花桶，我和她各自探出手去拿。
# a% r. R: ^" K( x9 h6 R! ?有时候手就会碰到。
那天晚上，我和她吵了一架。
% S, w5 ?% l, M7 c事情是这样的，在我们在爆米花桶里手碰到之后。
也就是电影散场之后，我们一起走出来。
她说她打车回去。
那时电影刚散场，打车的人很多。
妻说我们送你，她坚持不要。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
3 [# D! Y6 V& I那情形尴尬极了。
你再客气我不睬你了！妻说。
女儿飞快地看了我一眼。
我朝她微微点头。
她吸口气，笑，好啊，欢迎来玩。
% ]6 f# E8 s* f' H) _/ B" \于是我们去她家了。
: w/ E' I) B8 b9 x5 q* F那个我为她买的家。
+ G- y( u  p, N+ F打开门，我夸张地叫。
' f8 a% C1 T) c# |4 @你家好棒。
我们坐在沙发上，她为我们端出煮好的咖啡。
6 s: Q$ v  e! Z& ^# ~; t" H( C3 r我兀自在那里左顾右盼，赞不绝口。
赞了半天，所有歌功颂德的词全部用光了。
我就坐在那里傻笑。
9 `- w) ?/ m. w4 L2 N5 ]3 D女儿突然说了一句我差点摔下去的话。
( D6 f2 g# q7 R要不要看我的相册？
妻大为兴奋。
2 e5 O/ l* x9 g好啊好啊。我要看。
. m7 i7 [0 O0 t. R% m% w4 z1 `4 Z于是她捧出相册。
那时，我几乎心跳停止。
0 p" h2 Q8 O4 L( V0 I5 J- @她这边有我们许多合影。
/ i$ f* G3 }  h妻打开相册，一张张照片翻过。
2 q$ a$ Z! k: O4 Y8 h合影全部没有了。
8 t" f4 r" O6 F9 P* R' h全是她单人照，在游乐场里，在学校里，在一些商
店前。
& _) e# e/ K. o- d. d3 u当中好多张万分熟悉。
( e- w# g; t. }' U- o因为是我拍的。
当时她随口讲解，这张是哪里拍的，那张是哪里拍
8 s5 N* s+ b, m8 h3 l* j2 @的。
好象和我完全没关系。
我突然又夸张叫起来。
( q5 |& f5 x6 x/ s' p拍得真好！技术真好！
她抬起头，笑骂，神经病。
' R8 D7 |+ g! K# o- {$ b3 H送走我们，回到家，妻洗澡，我打电话给她。
8 v* A" s; U+ e% {+ ?" `她没有接。
4 X3 }% N% J; D3 `睡到半夜，我悄悄起来。
- S! M: i0 z# y0 b1 t, i1 A9 P开车到她家，用钥匙打开门。
0 n! ?5 a! Q6 d" D她正坐在地上哭。
2 x! B/ m7 R1 O/ U9 C我走过去，从背后搂住她。
她疯狂地踢我。
对不起，我说。
8 R6 b8 H" E4 {1 y1 e7 E" a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安静下来后，她说。
什么？
0 b( T6 P# l) ^! _5 V+ s1 P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房子的钱我会慢慢还给你
) r. h" p* D4 a# W: w。
你怎么还？你拿什么还？！三秒钟后，我跳起来朝
( B! p8 j: g% O2 W% \5 H她吼。
  H7 h8 i# {4 F5 c+ a你不用管。
你别闹了你别闹了你别闹了。
你很享受吗？她大叫，你为什么从来不顾别人的感
受？
1 L1 b' }1 R* o7 R; l+ m我若不顾你感受，我就不会过来了！我也冲着她喊
。
你脑子真是猪一样！我不是说我！我是说她！
我呆呆望着她。
2 V6 e6 H+ k" u/ r, [% M2 \你说什么？
她！她！她！
# Q! ?8 v% Q$ u- B如果我是她，我会死的！我会自杀的！她对我喊。
我理屈词穷。
虽然设想过千万次，但我没想到先造反的竟是她。
好。挣扎良久，我吐出这个字。
4 G2 h% k) ?* [. \( k) i- [累得半死。
但你答应我，无论如何，你不许干那种事。
5 T/ b  ]4 v9 }什么事呀？她突然又调皮起来，笑问我。
我抽了她一耳光。
9 x& r( P- U8 z: F8 B) N0 o打我后，我自己也呆住了，她也呆住了。
我从来没打过她。
我开玩笑的。她低下头轻道。
0 }' M& }7 \# T& u8 B' J我抱住她，反复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2 Y6 @' u2 w- C9 _/ s/ P& b7 a在印象中，那个晚上，我说了无数声对不起。
好象真的没有机会再说了。
0 \. y+ j+ ~5 ?5 M) X她似乎也明白了，我已决定真的不再来，于是任我
/ _; S) q( s. ^0 s抱着。
+ A# ?9 J4 r5 `一个小时后，我走了。
回到家，妻迷迷糊糊地问我去哪里了。
: a  O! O# s' C; Z( @+ T+ n我说明天提案的资料忘在公司里。
妻恩了一声，把脑袋蹭在我怀里又睡了。
* @1 y. r/ {( J* ]% p6 v7 \这个理由差到极点。
' V4 l% o3 a2 n我决定不再找女儿了，也就没力气编更好的理由了
; f& e1 D' K! Y& Z# R。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桌子上有一张纸上写。
不要来找我。
我怔怔地站在当地。
$ S% B0 u" A3 w1 _) }真觉得在做梦。
% ?' N  F: m0 [! D  o1 e噩梦总是连着一个噩梦，永远做不醒一样。
( \; F5 V5 S4 u9 @天渐渐黑了。
终于有人敲门，我冲过去开。
2 f1 r. b) C: l% }是女儿。
, f: C" M" t. ~. H/ y- \那时我失去理智，拽住她喊。
你跟她说了什么！
她只是怔怔望着我说。
孩子失踪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
那是相册中的一张，是三年前拍的。
当时我们都没有注意到。
她的背后，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那个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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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Y1 o* U7 ]$ u那个晚上我们通宵都没有睡，我们坐在彼此熟悉的环境里。
! L$ t; _; J) L+ M1 G因为少了一个人，我们变得如此陌生。
近半年以来，我与她的关系是得以妻的存在而赖以维持的，而妻一旦走开，所有的维系在刹那间便呈现出其狰狞的本质。
有时候你认为是阻碍的东西，等到撤消，你才发现是唯一的维系。
4 F$ c  b% s" {2 x# Z! r* }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
( u0 c2 T  F$ m4 ?3 Z& `+ u我们根本不敢对视。
于是我们把所有的力量用来寻找妻的下落。
我们寻访各种我们认识的人。
8 k6 V! v  _( e; \& I/ K$ C# n我们拨打无数个我这辈子都不会拨的电话。
在这种类似同舟共济的努力上，我们暂时忘却我们的罪恶。
& i9 R+ `' Q+ _/ `) ?无论如何，当你用尽全力去赎罪，去弥补的时候，感觉是会好一些的。
2 O( v# L( o- q! f# \尽管你深知，这种努力完全徒劳。
所以每到晚上，共对的时候。
我们就特别地沉默。
" _: s5 k4 i1 l8 L4 l四月初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妻的信。
严格说来，那不是一封信，是一张信封，和里面的两张船票。
' S! }/ U* t2 j1 a5 k! i" b( Z7 a我记得那天下午，我打开信箱，看到熟悉的笔迹。
/ `4 q! d$ E0 e. Q心跳几乎停止。